“你可知道……我是怕麻烦的人?”道姑平静的问道。
她的情绪分明很缓和,但是只要是个正常人都可以嗅到一股不太妙的味道。
徐长安也不例外,不过他只是稍稍后退一步,一如往常的说道:“先生自然是怕麻烦的人。”
“你就是这么抱着她一路往我这儿来的?”道姑扬起戒尺在徐长安面前划过了一道弧度,轻飘飘的落在徐长安的肩头,再说话的时候,语气就从平静里多了几分不满。
“这暮雨峰上都是什么样的姑娘你不是不知晓,今个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了,会给我带来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徐长安不解。
“会有人觉得,你这样做事情是我教的。”
“有人?”
“祝平娘。”
道姑语气一顿后,轻轻叹息:“她才是山上最大的麻烦。”
“先生,我不太明白。”徐长安如实说道。
“这山上成对的姑娘已经很多了,你们这对小夫妻这样激她们,过几日怕不是又要添上不少道侣。”道姑摇摇头。
暮雨峰的姑娘虚凰假凤的对食有很多,毕竟姑娘们瞧不上外头的人,精力旺盛的时候会选择内销再正常不过。
但是这里已经不是合欢宗了,大多都还是正常的姑娘,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太多对食的。
“暮雨峰多修内景,求的是一个念头通达,与正统修行的法子完全不同。”道姑想着她之前站在这里看见的场景。
徐长安给师姐们看见了那样极致美好的画面,可不是短时间能够忘记的。所以为了修行也好、喜欢也好,接下来暮雨峰定会掀起一场“找道侣”的风暴。
如今朝云宗正是八方迎客的时候,青州各处的大小宗门都有代表在朝云宗。
在这种节骨眼下,让他们瞧见暮雨峰姑娘大规模四处去寻道侣,而且还男女都可以……
嘶。
这种事情会让暮雨峰给整个青州的仙门带来什么样的印象,可想而知。
暮雨峰的形象已经很不好,这下子怕又是要添上一层艳色,而且还是迅速传遍修仙界的那种。
这种事往小了说是引起波动,往大了说,那就是败坏暮雨峰形象。
道姑:“……”
嗯。
这里的姑娘不在意暮雨峰的形象,所以这种事情也不重要。
——
徐长安闻言,眨眼的频率加快了很多,他这才意识到先生在说什么。
意思是……在山上秀恩爱很不好?
“先生,我没有刻意去做给师姐们看。”徐长安咳了一声:“再说,没有那么容易被影响的。”
他觉得自己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正常的带着云浅上山,抱着她走了一小段路而已。
“那要看是谁,罢了,被你影响本就是她们自己修行不到家,你没有错。”
道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一手带着徐长安如修炼,当然知道他的性子。
戒尺在徐长安肩上扬起,随后往下微微敲打了一下,便收起了戒尺,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前面说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样,可是把剑堂送进了那些麻烦的丫头的眼里。”
徐长安本来就很惹人注目。
如今,他又带了一个更惹人注目的女子回来。
两个人上山之后什么事情不做先来剑堂,这一下可就把她暴露在最中心了。
“你不是高调的人,今日怎么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道姑想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徐长安抱起云浅时候的样子,眉尾挑起。
“她走不动了,我急着来见先生,也没有想太多。”
“嗯。”
道姑对于徐长安这个答案很满意。
她不习惯高调,呆在剑堂里深居简出平日里都没有什么存在感,而徐长安最开始让她满意的也是这个和光同尘的性子。
“我是喜欢清静的人,你这么一来,接下来这里可有一段时间要清静不起了。”道姑盯着徐长安。
他带云浅上山,没有先去拜访师姐、没有先去执事殿见前辈,而是来了剑堂。
这么一弄,几乎是所有暮雨峰的人都知道,剑堂里有一个徐长安最重要、尊敬的人。
一下就把剑堂推到了风口浪尖。
“也不至于。”徐长安摇摇头:“师姐们知晓分寸,不会吵着先生。”
“我偶尔会出去走走的。”道姑蹙眉:“剑堂周遭人多了……见得心烦。”
“原来先生是会出门的?”徐长安一愣:“我怎么从未见过。”
“这重要吗?”道姑看着他。
“对学生来说自然是重要的。”徐长安说道:“的确,先生非是女冠,偶尔也需要出去走走。”
“你在教我?”
“回先生,这是祝前辈与我说的。”
道姑闻言语气一滞,问道:“她与你说这些做什么。”
“北桑城偶尔会见到,前辈有问我在哪里修行。”徐长安心想祝平娘知道他在剑堂修行后,表情是有些耐人寻味的,不过他没有尝试过从祝平娘那里打听道姑的秘密。
“先生是恼了?”徐长安轻声问。
道姑的视线扫过眼前这个少年的面容,缓缓的说道:“自打你练气六重从你剑堂离开后,我就知道你是个麻烦。”
浑身上下都是秘密。
“给先生添麻烦了。”徐长安轻轻叹息,别的他都可以“狡辩”,只有这件事他得承认,且恭恭敬敬的给先生行了一礼。
“是学生考虑不周。”徐长安认真的说道:“我该多想一些,隐蔽点带小姐上山,而不是如今这样。”
“你唤她……小姐?”道姑微微一愣,随后说到:“是了,你是她的童养夫,我差点忘了这件事。”
徐长安眼角抽了一下,无奈的说道:“先生,我在道歉呢。”
“你是我的学生,带妻子来见我,这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道姑平静的说道:“就该是光明长大的,我没有说你错。”
“没错?那……”徐长安一愣,正要说话,便见到了道姑略显无奈的叹息。
“傻小子。”
道姑这一声来自长辈的嗔怪,正徐长安整个人都愣住。
半晌后才呼出一口浊气,随后勾起嘴角。
没错。
他就是个蠢笨的人。
先生从一开始就在“怪罪”他,可是从影响了暮雨峰的名声也好、到现在的麻烦也好,却从没有说他做错了。
道姑与他说这些看起来“无用”的话,其实根本就不是在兴师问罪,她只是在“埋怨”,埋怨自己这个学生给她带来了麻烦。
这种埋怨,恰恰就是先生把他当做自己人的证明。
要不然,以道姑的性子,可不会与浪费宝贵的时间,和他废话那么多,聊这么多的家常。
“先生。”
徐长安笑着,他忽然想起了云浅与他说过的话,轻声道:“学生愚笨,先生方才若是不绕弯子,学生该是能明白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