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等着老僧做完晚课,他起身朝我双手合十诵了一身佛号。
“施主好久不曾来过了!”老僧幽幽叹息。
“缘起缘灭皆有定数,执念太深只会自增烦恼,施主要看开些才是!”他把我让坐在佛堂旁的椅子上。
“大师,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伽蓝之地吗?”我怅然问道。
“所谓伽蓝不过是心中的净土,若能做到放下,又何处不伽蓝?唉!”老僧叹息道。
“大师要如何才能做到放下?”
“世间所谓丑恶,仇恨,偏见和欲望,皆是因为一个贪字,人们总想获得更,因为不知足而不断追求,从而陷入自己营造的绝境之中尚不自知!”
“他们忘记了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本就两手空空,去的时候同样一无所有,求得再多无非是自寻烦恼罢了,世人拼命追求的舒适往往适得其反,反而使自己疲惫不堪!人活着不过一箪食一瓢饮而已,只是世人常常把这点忘掉了!唉!”他又是一声叹息。
老僧缓慢的说话,声音沧桑而慈悲,我忽然觉得若能跟在他身边做一个远离俗事的比丘,虽我不通佛理,但若能避世于此不再踏入红尘半步,倒也是一个很好的归处!
“我已厌恶了世俗的一切,大师能否收我为徒为我剃度?我愿在此用我的一生虔诚礼佛在不问世事!”我忽然心思忧郁的道!
“唉!”这是他第三声叹息。
“若心中有佛,又何处不修行呐!何必拘泥于一个地方!施主有一颗佛心,但尘缘未了,又何必太过执着,一切但凭本心就好!”
“大师,我已失去一切,并未有所求,此番前来本是向大师辞行的,但我却未有去处,大师何言我尘缘未了?”我心中不解。
“施主之所以悲苦,实则是因为有所失,故而想避世,实则只是想以此逃避,而非已看破红尘!佛与众生皆有缘,活着即是修行,不过是各人所悟不同罢了!”
我沉默不语。
“既然施主无有方向,那便折转方向向东去吧,那里有一片大海,在那里你当能重获新生!”
他说完转身看我,慈悲的一笑说:“老衲虽不能给你剃度,但却可以给你剪去这三千烦恼丝,施主该剪剪头发了!”
他说着拿出一张黄绸布围住我的脖子开始给我剪头发,我的头发已经长到肩膀,数月未曾打理,大概在他看来未免心里有所不忍!
我沉默无言,没想到九叔走的时候是这样告诉我的,如今老僧也如是说!
老僧开始给我剪头发,剪刀的咔嚓声中我似乎感受到了某种与生俱来的的割离之感,之前从未有过!这大概也是心境使然。我面对佛像而作坐,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味道,我忽然感到一种非难般的肃然!
一缕缕发丝轻轻飘落在地,我这才发现夹杂在青丝之中竟有斑斑白发!
原来我已苍老如斯……
第二天清晨在所有人都还在沉睡的时候,我悄然搭上去往省城的首趟班车,上车之前我最后一次回望这个我呆了近四年的边陲小镇,心下一片荒凉!
当初以为终于为自己的余生找到了归宿,到如今的怆然离开才发现,这里不过又是自己的一个驿站,到了该走的时候就得离开,来的时候一个旅行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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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时候亦如是,甚至连心情都别无二致……
来到省城火车站,我按照老僧的指引为自己买了一张去往祖国最东边的火车票,那个地方是我临走时特意看过地图才确定的。
是否真的能能如老僧所言找到新生我并不知道,但我还是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了,我甚至精准的把目的地选在了和自己现在的位置处于一条水平线上。这让我明白,虽然我已经不在乎什么得失,但心里依旧对未知有些发怵,如此谨小慎微不过是为了恪守老僧的一句话,竟不敢有丝毫偏差!
买到车票后我才发现我来的有些过于早了,离发车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看着车票上的起始时间,心里算着,这趟旅程又将是几十个小时。于是我来到车站附近的超市,准备为自己买一些旅途上的食物和水。
我来到摆放着桶装方便面的货架,当我拿了几桶方便面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隔壁货架之间有人聊天的声音,从他们谈话的内容大概能判断出,应该是一家三口,父母和女儿。
起初我并未在意,让我停住脚步的是他们谈话的内容。
女儿道:“我的几个同学都想听听你在这个问题上的见解,我已经约了他们明天到咱家来,到时候爸爸你亲自给他们讲。”
父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但说话的声音却十分有力,他道:“学术上的问题你们可以去请教你们的导师,来请教我,会不会对他们有些不太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