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刘立杆只觉得五雷轰顶,他昨天可刚刚学过宗地的知识,知道王处长说的这一分为二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一刀就把他们的中国城切成两半,他们的中国城没了。
刘立杆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叫,王处长接下来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清,连自己怎么和王处长告别的,又怎么下的楼也忘记了,到了下面门口,他觉得自己整个人软绵绵的,就在城建局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刘立杆呆坐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一直坐到王处长下班,走出大门,看到刘立杆坐在门口,吃了一惊,他问“刘记者,你怎么坐在这里,脸色这么难看,你是不是中暑了?”
刘立杆惨笑着“是的,有点头晕,坐一下就好了,不用管我,王处长。”
“真没有关系?”
“没关系,真的,谢谢王处长,你先走吧,我等太阳。
海城的傍晚,阳光还很毒辣,王处长抬头看看天空,又看看手表,自己受邀的饭局时间也快到了,他这才和刘立杆挥挥手,告别了。
刘立杆看着王处长骑着自行车,消失在滨海大道阳光下的人流里,这才站了起来。
……
张晨听着刘立杆断断续续把事情说完,心里一阵的恓惶和空落,他明白了,所谓的湿地,就是自己那天晚上掉进去的那片沼泽,为了要保留这片湿地,边上他们的这块高地才得以保留,新市长不要湿地,消失的不仅会是那片萤火虫的光雾,还有他们呕心沥血的中国城。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张晨心存侥幸地说“会不会过两天又改回来了?”
刘立杆凄楚地笑了一下,摇着头“不会了,已经确定了,来的路上,我和谢总通过电话,他说部队里也通知他了,那块地有四十亩,政府需要征用,位子和王处说的一样,正中间切去一条。”
两个人复又沉默,刘立杆想起自己去城建局的路上,还想着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现在想起来,什么收之桑榆,完全就是祸不单行,刘立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应该在这海城待下去,应该和小武一样,回永城去。
你创造了什么历史啊,你是永城人在海南最大的一个笑柄。
外面的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两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办公室里的光线越来越晦暗,直到对方的面目已经模糊,沉入了黑夜,他们还呆呆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曹国庆吹着口哨,从远处走来,走进了办公室,顺手就把灯打开,见办公室里有人,他奇怪道“怎么不开灯?”
他看到了他们两个的脸,怔了一下,赶紧又退了出去,退出去的同时,手忙脚乱地把灯又关了。
办公室里亮了一下,重新恢复黑暗以后,这时的黑暗,似乎比原来的更深,在灯光亮起的一刹,张晨和刘立杆,看到了对方的脸,他们都明白了,曹国庆为什么会被吓跑。
两个人在黑暗里,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但泪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流了下来。
刘立杆腰里的bb机响了,bb机绿莹莹的光,像鬼火一样闪烁,他摘下来看了看,是刘芸的,刘立杆把bb机扔到了桌上,没有回电话。
两个人也不知坐了多久,他们觉得肚子饿了,但谁也没有心情去吃饭。
刘立杆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摸过桌上的bb机,别回腰里,张晨在黑暗中看着他的身影,还是没有说话。
刘立杆梦呓般地呢喃“我要走了,我要去睡一会,他妈的天塌下来,老子也要去睡了。”
张晨还是没有吱声,他看着刘立杆的身影朝门口走去,门外的光线比里面更明亮,他看着他在门框里形成一个剪影,这个剪影,不再是他熟悉的,瘦长、灵巧,而是有些佝偻。
一个人的黑暗比两个人的黑暗更黑暗、更寂静,张晨觉得自己和周围这些黑魆魆的柜子桌子一样,正在变成一个宁静的,没有声息的物体。
怎么这么黑啊?!
两年以后,龙昆南路开通,龙昆南路边上,出现了一座建筑,形态和张晨他们设想的一样,但规模小了很多,这座建筑,也叫中国城,甫一出现,就成为了龙昆南路的地标,但它和张晨、刘立杆无干,他们甚至都没有兴趣去知道,这是谁建的。
只有谢总,偶尔开车经过这里时,会想起张晨的那张效果图,宛如一个梦,谢总心里一阵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