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这人还说的理所当然,由不得不信。苏荼看着伏戈,心沉谷底,自从第一眼看到伏戈,这个杀父的仇人就给人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举手投足之间有几分师法自然的韵味,当然苏荼看不出太多的名堂,却也一样能察觉出伏戈的深不可测,这样的感觉苏荼只在自己师父身上有过,不过不同于师父如高山绝峰的孤傲不群,伏戈给苏荼的感觉就像是一座不见底的深渊,深邃神秘,而且还很危险。“喝茶,这茶是今年新摘的,味道尚可。”伏戈和声说道。袁长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香宜人,此际却着实没胃口品茶。伏戈自然明白袁长青的心思,没有故弄玄虚,放下茶杯,让柴夜永关了屋门,再神色如常的看着苏荼。苏荼心里没来由的一紧,呼吸也不由自主的放慢了些许。伏戈的目光不烈,甚或是有些柔和,却让苏荼生出灼痛之感,难以直视。“你就是苏家孤女苏荼?”苏荼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答道:“是。”“那你知道我与你师父早年间曾一起行走江湖,以兄弟相称,相交莫逆,不过自从他救了劫后余生的你,这些年就没有再踏足藏渊剑阁半步。”苏荼心里一痛,想起楚孤城这些年的教诲,师父不善言辞,有些时候还很严厉,但师父却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就因为自己,师父不单是少了一个朋友,也许还多了一个敌人,一个江湖上没人愿意结仇的敌人。“世事无常,我不是怪你,当年苏家那桩公案我不想隐瞒什么,人确实是我所杀,这件事你师父当年就已经知道了,这也是这些年他几乎断了与我藏渊剑阁来往的缘由,至于我受命何人,我不能说,你若有心,可以自己去查。”伏戈微微一顿,问道,“来之前,你师父是怎么和你说的?”苏荼一滞,想起临行之前楚孤城独自唤自己去了静室说的一席话,连同当年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苏荼。苏家满门遭诛,楚孤城救不了苏家众人,只能暗中救下苏荼一人,悉心照料,伏戈的的确确也是受命于人,当时接着朝廷征召的并非只有身在楚州的伏戈,楚孤城亦在此列,不过楚孤城不愿甘当朝廷鹰犬,避而请辞,这也是这些年当年的一对故友越来越生疏的情由之一,道不同不相为谋,伏戈攀上朝廷这颗大树,这些年藏渊剑阁势头大胜,已是武陵州江湖道上的牛耳之属,而落星谷依旧偏安一隅,不见好,也不见坏。看着神色淡然的伏戈,不知何故,苏荼原本以为自己会怒不可遏,此刻却只有深深的悲哀和凄凉,恨固然有,只是却没有当初来武山之前自己想的那样,一见面就生死相搏。“十几年了,孤城与我未见一面,书信也寥寥无几,我还以为是他看不惯我与大甘朝廷走的太近的缘故,直到三个月前,我突然收到他的一封书信,我这才知道其中缘故,原来是他救了一个本该是我剑下亡魂的苏家遗孤。当年救你的时候,想必孤城早就料到今日局面,所以才刻意不与我来往,免得见面之时我和他都难做,他瞒了我这么久,却又不愿甘为小人,这些年算我伏戈有愧于他。”伏戈说罢,哈哈大笑道,“不过你师父忒地小看人,他是君子,难道我伏戈便没有这点气量?灭族之仇不共戴天,当年我杀人,早就做好了日后被人寻仇,更甚者死于仇家剑下的觉悟,江湖纷争,历来都是如此,我杀人,人也能杀我,方才我那师兄说的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都是废话,若是当真如此,这江湖上早就没有恩怨情仇了。”苏荼怔怔的看着伏戈,眼前之人和当年那天夜里杀人如麻的凶神简直判若两人,那颗坚定不移的复仇之心竟然微微颤抖起来。“你可知道你师父给我的书信之中写了什么?”“晚辈……我……不知道。”“孤城以我们多年的生死交情,再加上三招留白剑法,换取一个你向我出剑的机会,恩难保,仇更难消,这一次,你直管用你最深的恨意,最烈的剑法来杀我,不论成败,我藏渊剑阁都留你一命,如果你能杀了我,藏渊剑阁上下也绝不寻仇,算是给当年那桩公案的一个了断。”“什么!?”苏荼大吃一惊,没想到师父竟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是为了给自己一次寻仇的机会。“但只限这一次。”伏戈淡淡说道,“若是这一次你胜不了我,日后倘若再向我出剑,我必取你性命。”苏荼呆在当场,如五雷轰顶,怔怔无言。伏戈缓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朗说道:“你自己做决定吧,若是你不出剑,藏渊剑阁依旧待你等为上宾,我和孤城的约定也就作罢,他还是我伏戈的生死之交。”苏荼心神大乱,忐忑不已,一边是师恩如山,一边是宗族的血海深仇,孰轻孰重,一时间乱了方寸,不知该要如何自处。袁长青看着心神动摇的苏荼,微微一叹,沉声说道:“苏荼,你的剑叫什么?”“平安……”苏荼茫然说道。“不错,师兄赐剑平安,本意是想你这一生平平安安,当年苏家的事是你命中一劫,这些年你虽人在落星谷,但你始终放不下苏家之仇,师兄教你读书,授你剑法,无意向让你忘记已经发生的事,也不想你往后半生都活在内疚和悔恨当中,拿起来还是放下都该你自己做主,不论你做什么,我和你师父都不会袖手旁观,知非说的对,你们苏家的仇,自有落星谷,有你师父和师叔我替你担着,担得起最好,担不起我们也不会任你一人独行,大丈夫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是啊师妹,还有我。”严知非大喝一声道。“师姐师姐,还有我呢。”娄芷若忙不倏插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