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智山的树之秘境内,空摩万万没想到对面的贤者老树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抿了抿嘴唇,道:“要唤醒圣兽,光杀人不行的吧?”
少女看着手掌:“我的手也不是没沾过鲜血……”
“那当然是,要让鲜血成河,腐肉成山,白骨成塔。”
老人低沉的笑着:“效仿古代列王,把茉拉尼娅所有族群各自屠戮九成,只留妇孺保存血脉,这就够了。”
空摩皱了皱眉。
他不是贤者吗?不是贤王的好友,贤王统治的辅佐者吗?王朝不是一度在他的管理下兴盛吗?
树老人声音粗哑的笑了两声:“怎么?惊讶?无法理解?幻灭?”
他的拐杖在地面钉了钉,“这就是贤王改革的成果,他的后人都太仁善了。”
“仁善?”
老人瞪着少女:“起源议会说你们流离失所,你应该见过太多的坏事了吧?你也该见过茉拉尼娅的其他族群。”
“我们都来自不同的世界,而在王朝统治的数千年中,你以为,那是靠什么来巩固王朝的?友谊?彼此理解?”
“不同世界,文化不同,生存方式不同,相貌不同,茉拉尼娅的资源却只有这么一些,开辟生存世界的办法,只有铁与血!”
老人抬起苍老的手,缓缓握拳:“你既然率领着流亡的卡摩拉族,应该知道要得到一片家园的不易。”
空摩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从新路浦斯的污泥中淘金,到路上用山洞和树皮避风保暖,无法获取猎物和鱼类时,虫子和虫卵都是美食,一直在逃跑,一直无法安定……
贤者老树道:“对于没有家园的族群来说,在这样的世界,你告诉他们能持刀展开杀戮就能得到安居之地的话,他们愿意把血腥散布到他们所到的每个角落。”
空摩低下头,她确实有些忘了。
哪怕是登上那个情侣飞行船的时候,她依然被杀戮和愤怒笼罩,但之后不知不觉就忘记自己本来的行事方针了。
忘记如何展露爪牙的野兽,是无法在荒野上生存下来的。
阿波罗在一旁道:“这个世界无序而混乱,我们起源议会的目的,就是要让它回归原初的纯净。”
贤者老树瞥了他一眼,“我和后辈说话,贸然闯入者不要插话。”
阿波罗耸耸肩,走到一边的田边石桌坐下,顺手摘了旁边的果子吃起来,没再管他们。
老人正视白发少女,道:“卡摩拉一族,为何本意是黑暗,你明白吗?”
空摩身躯微微一颤,“这个黑暗,难道不是崇拜黑色的文化,真的是指杀戮和破坏吗?”
树老人耐人寻味的笑笑,“文化,文化不是凭空而生。”
“文化是一个民族对外界认知的整合与创造,依靠种植而生的民族,他们会信仰河流和太阳,在他们的印象中,哪怕河流会带来水灾,太阳会带来干旱,但更多时候它们是正面的象征,因为它们带来的好处超过坏处,所以人们也信仰这二者。”
“而黑色,固然有中性或者正向的寓意,但是负面的含义远超过其它,我们一族恰恰选择‘黑’来自比,正是因为我们就是这样的族群。”
“我们来自一个光亮很短,大部分时间是黑暗的世界,为了争夺黑暗中的资源,我们分为不同支脉,彼此厮杀和破坏。
“来到这个世界的,就是其中一条支脉,全部卡摩拉族都是这一支脉的后代。
“对于这个世界,我们的到来是毁灭性的,在我们眼中,半蜥蜴人?龙人?兽身族?丛林妖精?死国遗民?甚至后来的人类?全部柔弱得像待宰羔羊一般。
“啊,茉拉尼娅,外人口中的南风大陆,我们叫她‘恩惠之母’,在原来的世界,我们自比被神遗弃的孩子,在这里,我们认为这片土地温柔似母亲,它的一切资源都任我们予取予夺。”
“我们激动时散发出来的香气,被他们一度称呼为恶魔的血气。现在,世人叫我们芸香族?呵呵呵呵,这个世界,忘记卡摩拉的力量太久了……”
衰老得像是随时都能化成一堆灰尘的树老人眼中光芒大盛。
“去把血与火重新带回这片大地,让所谓的百花王国,在你的利刃下匍匐颤抖!你能做到的,孩子!”
空摩在这一番话中,也紧紧握住手中的刀柄。空气中,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异香逐渐浓烈,她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
她眼前闪现过流亡期间的那些卑劣面孔,想起一个个死亡的族人,想起其他人看自己的目光。
但一句话也仿佛在耳边响起——这叫什么?这才是真正的英雄领袖。
她双手一松,两把弯刀收回身侧。
“您能为我解答几个疑惑吗?”
树老人面无表情,没答应也没拒绝。
空摩便直接问道:“既然我们是这样的族群,那么贤王为何要主张相互友爱?当时王朝也是以恐怖和杀戮镇压茉拉尼娅,却一路走向衰落,反而是贤王让它再度复兴。”
“他留下的卷轴中第一句话‘黑暗的真正力量不是黑暗……’怎么解释?卷轴在站火里焚毁,它后面说了什么?”
“我们黑暗一族的庇护圣兽,为什么是极致圣光之力的圣王孔雀?唤醒它的黑暗之心到底是什么?”
贤者老树扬了扬木须般的眉毛,似乎有些意外。
他缓缓道:“这些问题,十几岁的孩子想不明白。”
“请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