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披着外衣就出来了,整个人透着股没睡够的慵懒。
他垂眸打量着还直愣愣跪在原地的庶弟,只觉这庶弟被幽王百般折磨真是不冤。
这小孩怎么就这般木讷愚钝?
别说临场应变了,连听话都做不到。
柳迟砚微微俯身,伸手捏起柳乘舟的下巴。
这才发现柳乘舟长得还不如他以前的庶弟庶妹。
这年头的话本主人翁,竟连长相都不讲究了吗?
也是,要是柳乘舟长成人间绝色,幽王怎么舍得变着法儿折磨他?
柳迟砚收回手,端起仆从送上的茶饮了一口,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看来同是姓柳,这话本里的柳家不仅仆从不够机灵,连家底也差上许多。
都已经入夏了,府中供的竟还是去年的秋茶,着实让人喝不下嘴。
瞥见庶弟还在跟前跪着,柳迟砚愈发不耐烦。
柳迟砚抬脚轻轻踢了踢他心口,语气不善地说:“叫你坐着说话,你是聋子不成?”
这地方怎么就没一处让他顺心的?
柳乘舟以前被柳迟砚磋磨怕了,冷不丁被踢了一下也不敢怨愤,反倒觉得这才是他熟悉的兄长。
他战战兢兢地在柳迟砚下首坐好,继续追问:“哥哥,今日还是我去替王爷抚琴吗?”
柳乘舟每个月都要戴着幕篱代替柳迟砚去幽王府抚琴。
那地方幽森可怕,有时候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很害怕,但又不敢违逆兄长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去给幽王弹琴。
柳迟砚见他面带惧色,显然很怕去幽王府,淡淡道:“不用去了。”
柳乘舟眼里流露出不敢置信的惊喜。
柳迟砚是想着以后必然是要和幽王交恶的,不打算赔个庶弟进去。
本来这个柳家人丁就不怎么兴旺,养大这么个孩子不容易。
还是留着培养培养看能不能当助力吧。
好歹是话本主人翁,说不准会有什么过人之处。
柳迟砚思及此,没管柳乘舟那显而易见的喜色,直接开始考校起柳乘舟的学问来。
不想这一考校,就让他脸色黑如锅底。
“你已经十七了,怎地什么书都没读过?”
柳迟砚不满地质问。
柳乘舟呐呐半天,脸都涨红了,还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柳迟砚见庶弟神色有异,仔细回忆了一下话本内容,赫然发现正是“自己”不让这个庶弟读书的。
庶弟会弹琴还是小时候有个和尚教过他,要不然他根本没机会学。
真是造孽。
怪不得这个柳家人丁凋零,处处透着日薄西山之相。
柳乘舟的底子太差了,柳迟砚懒得自己管。
他想了想,吩咐道:“你去寻你爹,让他给你找个夫子好好给你讲几本启蒙书,再寻个书院上学去吧。”
柳乘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喜不自胜地确认道:“真的可以吗?”
柳迟砚睨了庶弟一眼,摆摆手打发他走人:“去吧。”
柳乘舟高兴地跑了,哪还想什么幽王?
柳迟砚看了眼天色,叫人备好纸笔,提笔写了封简短的信。
大意是“我要准备今年的秋闱,今天我不过去了,以后我也不会再过去。殿下自己想办法治病吧,有病还是得好好治,别依赖这些旁门左道”。
柳迟砚一蹴而就,字体风流秀挺,没因为换了个身份而受到影响。
他把信封好口,命人送去幽王府。
思及幽王暴虐的脾气,柳迟砚特别叮嘱送信的人别送进门,让门口的守卫转交就好。
别人他暂时还管不了,至少自家人是不能折进去的。
仆从的命也是命,不能叫那幽王祸害了去。
柳迟砚目送仆从领命而去,思索起接下来的安排来。
他目前是国子监的生员。
想要今年参加春闱,他得赶在秋闱前参加国子监的考核。
想想“自己”在国子监的出勤率,怕是不容易过博士们那关。
何况他都已经金榜题名好几年了,应试文章都快忘了怎么写!
接手这个身份,简直是接手了一堆烂摊子。
柳迟砚叹了口气,准备明日再去国子监报到。
事情再多也得一件件来办。
当务之急,还是先出去找点好茶买回来备着!
唉,连口能入嘴的茶水都喝不上,他受不得这样的委屈。
柳迟砚穿戴整齐,随意点了两个还算顺眼的忠仆跟上,揣好钱袋子施施然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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