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仆大人,在下有个问题,不知您是否愿意解答?”
霍华德男爵放下手中的清洁工具,利用星枢刚刚编写的翻译程序与鼻涕虫祭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在一旁监督男爵进行打扫的全息祭祀晃了晃它的脑袋,正当霍华德以为对方这是在拒绝自己时,祭祀却用肯定的语气回答道:“当然可以,作为神使大人创造的祭祀,为迷途之人答疑解惑乃是我的本职工作。”
看来在对方的文化中,摇头代表的才是认同,男爵心中这样想到。
于是他拿起宽阔房间内某张石台上的镀金器皿,一边擦拭着它光滑的表面,一边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启明神使萨阿里亚究竟是谁?如果全息祭祀只是她留在此处接待旅者的人工智能,那么千年过去,作为神殿真正主人的她现在又在何处?
仿佛早就料到男爵会有此一问,鼻涕虫祭祀犹豫了一下后,语气变得有些低落。
“虔诚的信徒,如您所见,神使大人以自身为蓝本创造了许多我这样的全息祭祀。因为能源供给不足和缺乏维护的原因,大多数祭祀都已陷入了永恒的沉眠,无法被再次唤醒。”
“除非有奇迹发生,不然我应该是启明教会的最后一名祭祀了。”
根据鼻涕虫的描述,自神使萨阿里亚建立启明教会已经过去了一千两百多年。在教会刚成立的第一个一百年中,无数有血有肉,拥有生命的实体祭祀行走在这颗星球上,为教会的信徒们送去神明赐下的忘却之福。
那是启明教会最辉煌的时刻,无数途径科宾四号的太空旅者们有时都愿意在此驻足停留,接受神使大人亲自为其主持的赐福仪式,这也是为什么鼻涕虫对男爵等人的到来丝毫不感到惊讶的原因。
因为集团第二舰队并不是第一批来到神殿中的异星来客。
但在一千一百四十余年前,神使萨阿里亚的原生种族,也是诞生在科宾四号上的文明国度与一个外来文明爆发了战争。
在接下来的数年里,对方强大的舰队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歼灭了启明教会的护教军,毁灭了科宾四号上那个爱好和平的文明。在敌人的舰队扬长而去之前,他们还不忘将科宾四号上的无数生命连带着他们创造的一切通通付之一炬。
而神使萨阿里亚在那之前逃离了科宾四号,前往了一个名为“阿斯尔”的星系躲避战火。通过数据库中残留的信息碎片,鼻涕虫祭祀认为阿斯尔星系中应该存在启明教会留下的某种遗产,否则神使绝不会丢下她的信徒独自逃离。
关于祭祀的说法,霍华德男爵不置可否,因为集团的轨道卫星的确在科宾四号的地表发现了许多轨道轰炸遗留下来的痕迹以及被核爆摧毁的城市残骸。
但在他看来,文明间的战争不是儿戏,启明教会不可能被无端毁灭。鼻涕虫祭祀极有可能对自己有所隐瞒,或者对方其实也不知道战争背后的隐情。
为了挖掘出历史尘埃下埋藏的真相,霍华德男爵充分发扬了他作为考古学家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连续不停地向全息祭祀问了十多个暗藏陷阱的问题,确保对方真的没有隐瞒什么可能导致考古团全军覆没的秘密后,他才松下一口气。
突然,他的头盔扫描仪在地面上发现了几道微不可查的缝隙,时不时有气流在缝隙间来回涌动。因此不出意外的话,圣器收藏室的地下肯定还有一间用途不明的暗室。
“我的脚下的地窖里该不会装满了旅者的尸骨吧......”
越想越害怕的男爵摸了摸自己的头盔,仿佛这样就可以擦去他额头上细密的冷汗。意识到自己与一众考古队员可能有危险之后,他偷偷向其他人发出了撤离信号,选择独自一人留在神殿内与全息祭祀周旋。
“您的朋友全都离开了,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随着全息祭祀的声音自背后幽幽响起,霍华德一个转身,抽出手枪对准地面上的石板缝隙厉声喝道:“收藏室的地下还有一层!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离开的原因,但在此之前,你得告诉我启明教会在我脚底下藏了什么东西!”
谁知鼻涕虫再次晃了晃脑袋,丝毫没有因惊天秘密暴露而恼羞成怒,反倒从容地回应了男爵的质疑。
虽然收藏室的地下确实暗藏玄机,但男爵有关地窖用途的所有可怕猜想都是错的。
在他们脚下的既不是铺满尸骨的陷阱,也不是令人望而生畏的黑暗监牢或拷问室,只不过是神使萨阿里亚在神殿内的私人办公室罢了。
不过男爵可不是那种会轻易放下警惕的人,只见他重重踏了踏石质的地砖表示自己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后,便用头盔上的扫描仪一刻不停地搜索着房间内可能存在的机关。
“想要我相信你,就带我去萨阿里亚的办公室转一转。正所谓眼见为实,只有这样我才放心让朋友继续为启明教会服务。”
如此僭越的要求显然让鼻涕虫十分为难,还不等它出言拒绝,霍华德立即补充道:“你是人工智能,只要有足够的能源和维护保养就能长生不老。但你想过没有,也许萨阿里亚不是故意不与你联系,而是她已经老死在了阿斯尔星系,所以才一直杳无音信。”
男爵的这番话并非无的放矢,只要还是血肉之躯就必将有寿终正寝的一天,即便是以神使之尊也同样如此。千年岁月何其漫长,除非萨阿里亚将自己的肉体永久冰冻了起来,否则估计现在能剩下张脱水的皮囊就相当不错了。
一时间,收藏室内对峙的两人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