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班头儿同样恨恨的呸了一声,说道:“狗日的也太不是东西!还他娘的比限三天?把老子惹急了,老子干脆投了那朱晓松去!”
一直未曾说话的刘班头儿脸色一黑,喝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叫干脆投了那朱晓松去?你给我记着,现在天还亮着呢,咱们是官兵,不是打家劫舍的贼寇!”
训斥完了李班头儿,刘班头儿的脸色又缓和了一些,说道:“比限没什么大不了的,左右不过是一些泥腿子罢了,回头把兄弟们都召集起来,一天时间就能剿了他们。”
王班头儿却道:“万一剿不掉呢?兵法有云,未虑胜,先虑败,那朱晓松只一天的时间就席卷了四个庄子,裹挟数十百姓跟着他上草,说明此人是个有本事的,万一剿不掉……?”
刘班头却是冷笑道:“这剿掉剿不掉的,是谁说了算?是太爷说了算?还是他刘师爷说了算?到最后,还不是咱们兄弟说了才算?”
见李班头儿跟王班头儿两人没有反应过来,刘班头便又接着说道:“太爷要的不是剿灭朱晓松,而是在万岁爷下江南之前平定反贼。”
“所以,能不能剿了朱晓松,其实并不重要,能剿了最好,剿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反贼’在万岁爷下江南之前被‘剿灭’了就行。”
听到刘班头儿话里的反贼和剿灭这几个字都被拖了长音,李班头儿跟王班头儿也都回过神来了。
没毛病啊,只要‘反贼’被剿灭了就行,至于怎么剿灭的,这重要吗?
人头?人头这玩意还不满地都是,上哪儿随便划拉两个回来然后把辫子一剃,谁敢说这不是反贼朱晓松?你说他不是,难道你见过真正的朱晓松?你见过朱晓松?那你跟他是不是同党?官爷我看你就不像个好人呐!
至于说以后……等‘剿灭’了朱逆,太爷也该升官发财了,就算以后再冒出来个什么朱大紧张大松之类的反贼,那跟咱们兄弟有什么关系?新来的太爷不还得指着自己这些人才能把官当明白!
想通了之后,李班头儿直接竖起了大拇指,赞道:“还是刘头儿高明!佩服!佩服!”
刘班头儿却道:“别急着佩服,剿匪嘛,怎么着都得先剿一剿,也好让那朱晓松知道知道,这宁阳县到底是谁说了算!”
李班头儿跟王班头儿一起应下后,三人中实力最弱的李班头儿又试探着问道:“那我先往沙窝村去看看?”
刘班头瞧了李班头儿一眼,嗯了一声道:“这次我往耿庄,王头儿沙窝跟祝家庄,你去刘庙村,能刮回来多少油,可就全看你们的本事了。”
李班头儿顿时大喜过望,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正所谓三班衙役快壮皂,刘班头身为快班班头儿,手里握着马快和步快,在三人里面的地位最高,王班头儿手握皂班,也比自己这个壮班班头儿强一些。
四个村子里,就数刘庙村最大,其次是耿庄,最后才是沙窝村和祸家庄,正常来说,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自己去刘庙刮油水。
现在刘班头儿居然舍得把刘庙村让出来,这是摆明了要照拂自己?
不枉自己前几天送给刘班头儿的银子!
当然,如果硬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这几个村子的保长甲长之类的全都死了个精光,捞起钱来没有往常那么方便。
这事儿还要从保甲制度和刘举人他们这些士绅的身上说起——
依大清制,每十家立一牌长,每十牌立一甲长,十甲即一千户立一保长,各保就该管区域内原有乡镇界址编定,或并合数乡镇为一保,每户发给一张印牌,上面写明本户丁口从业状况,户内有人外出或者有客来访都要注明行踪,各户之间联名作保,一家犯罪,其他各户依律连坐。
比较操蛋的是,保甲还担负着维护地方治安,查报甲内的一切违法乱纪扰民的现象,调解纠纷,参加赈灾,宣讲法令,教化民众,征收赋税等责任。
这就造成了保甲不是官但是手里有权的现象——如果完全不在意名声,有权还怕没有钱?
尽管钱聋老狗规定了保长要一年更换一次甲长要三年更换一次,但是自古来就有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说法,钱聋老狗的规定自然也就成了乌龟的屁股,根本就没人当回事儿。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刘庙及耿庄等四个村子所在保的保长甲长以及其下的牌长,基本上都是各个乡贤士绅的家丁护院。
而随着刘举人等乡贤士绅被朱晓松给灭门,这四个村子里的甲长牌长也就跟着死了个精光。
也就是说,李班头儿想要通过那些牌长甲长捞好处的想法是完全不用想了。
不过没关系,没了那些牌长甲长,再指派几个新的也就是了,只要在刘庙村的各家各户里都刮上那么一点儿,今年就肯定能过上个肥年!
想到这里,李班头儿不禁心头火热,跟刘班头儿王班头儿约好改天吃酒后便匆匆离去,准备召集人手前往刘庙村。
瞧着李班头儿匆忙而去的背影,王班头儿忍不住呸了一声,望着刘班头儿问道:“刘头儿?”
刘班头儿冷笑一声,说道:“慌什么?那朱晓松既然能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想来也不是易与之辈,先让他去探探路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