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朱劲松却摇了摇头,说道:“时移,世易,彼一时,此又一时。”
“宋朝之时,宋徽宗废除科举,另兴太学,不过是把科举换了个形式,其本质上却依旧是科举的那套东西。”
“其实无论是鞑清也好,还是历朝历代也罢,所有官方承认的学问就只有儒家学说那一套,科举的范围也脱不开四书五经。”
“实际上,任何一个学子,到了县学的时候,基本上就已经把学问都学完了,再往后的府学和科举,不过就是皓首穷经而已。”
“而在咱们孟良崮这边,县学和府学之中有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等诸多学科,这些学科,已然不适合再用科举那一套。”
“未来随着越来越多的学问被发现整理出来,学子们需要花费的时间也就更多,很可能穷极一个人的一生,都未必能够学完一个分类的学问,只能取其中一部分学习。”
“若是再继续用科举那一套,不就又回到了之前的老路上?那些学子们还能把心思放到钻研学问上?”
想了想,朱劲松又举了个例子:“曾府台记不记得,上个月的时候,沂州府学里那个家在兰陵林家村的牛二笨,他改良出来的那个蒸汽机?”
曾诚当然记得牛二笨。
这孩子人如其名,笨是笨了点儿,也颇有点死心眼的意思,但是正因为这份死心眼儿,才让这孩子在机缘巧合之下对蒸汽机进行了改良,现在孟良崮兵的几处兵工厂,都在使用这孩子改良后的蒸汽机,像燧发枪枪管掏膛线这种事,效率比之前要高好几倍。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儿,那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这孩子及其家人得到一大笔的钱财赏赐。
问题在于很多事情都是由点及面的。
随着蒸汽机被改良,孟良崮造反集团给县学、府学准备的教材就有很多地方都得跟着删除、修改原有的部分,再增加一大堆新的学问进去。
而这,也正好使得县学和府学学生们的学业又多了一些。
万一有人能在此基础上再进一步,那么这些教材就还得跟着改,新学问增加的越多,那些学生们的学业就会越重。
原本可能学完整个县学、府学的学业需要花费两年的时间,以后可能需要两年半甚至三年或者更多时间。
还有像府学的历史科目,随着明朝的那些文档被运到济南,可想而知的是县学和府学的历史教材里面也有很多东西要删改增。
所以,随着以后可能要增加的知识越来越多,如果再按照传统的科举模式,让人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学问都学完、学会之后再进行科举考虑,很可能一个人这一辈子都未必能活到学完的那一天。
一想到这种情况,曾诚就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自家的傻儿子可也在府学里读书呢!
只是再一想到府学,尤其是想到府学的历史科目,曾诚就有一种蛋疼的感觉。
历史科目讲历史倒没什么,但是把历朝历代那些反贼们为什么失败、百姓又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把这些东西都拿出来讲,这踏马不是手把手的教人造反?
行吧,就算这样儿也没有问题,可是摆在孟良崮造反集团眼下的最大问题,缺少教书先生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
别忘了,大当家的当时脑子一热乎就把北孔给灭门了,又没尊南孔,只是表示要继续公祭孔夫子,而大当家的这个公祭跟历朝历代的公祭有点儿不一样。
大当家的不光公祭孔夫子,甚至还要公祭老子、管子、墨子、荀子、韩非子等等这个子那个子的,直接就把天下的读书人得罪了一大半,搞得很少有读书人愿意来投奔孟良崮造反集团。
这也就导致了如今的孟良崮造反集团奇缺教书先生,社学的推广速度也因此而慢了下来。
当然,这种一切包括官、吏、兵、师等等都从头培养的模式也有其好处,最起码,整个孟良崮造反集团治下的地盘,从山东到河南,从官府到地方上,都处于一种劲往一处使的模式,不会像鞑清的官府和地方一样好勾心斗角。
别的不说,身为前泰安知府的曾诚对此是最有发言权的。
当初听说兖州府治下的宁阳县出了反贼,曾诚的第一反应就是该怎么样儿才能帮助朱劲松这个反贼把事情闹大,因为事情闹的越大,就越能证明兖州府知府吴耀祖的无能。
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吴耀祖一把?
不存在的,我鞑清对于官员们也是有考评的,每年能够评为上等的名额就那么多,多一个吴耀祖,自己升官发财的希望就少一分。
而且,随着第一批或者说前几批的人才培养出来,孟良崮造反集团已经可以用同样的模式来培养更多的人才,人手紧张归紧张,但是已经解决了占领新地盘却没有可靠人手的问题。
但是吧,明白这个道理归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想到自己身为孟良崮造反集团文官体系的扛把子,不仅要处理孟良崮本身这一摊子破事儿,还要时不时的去大当家折腾起来的夜干和官吏培训学校给人讲课,曾诚就忍不住的替自己脑袋顶上的那点儿头发犯愁。
蓝瘦,香菇。
不自觉的摸了摸后脑勺上的头发,曾诚才笑着对朱劲松道:“那就依大当家的意思,臣回去之后就组织人手,把这些书籍都分门别类的整理出来,再让人去建设书馆。”
有些时候,朱劲松都忍不住暗自庆幸。
有了从钱聋老狗手里弄回来的这些书籍、图纸和文档,整个孟良崮造反集团的科研并不会比世界上其他国家落后,甚至还有些超出。
因为在我鞑清大清时期,世界上各种学科的知识量并不像后世那么复杂,一个四岁开蒙的孩子,二十来岁的时候基本就能把基础知识都学完。
从二十多岁到四十岁之前,这几乎就是一个科研人员的黄金年龄段。
换句话说,就是凭着这些书籍和图纸、文档,孟良崮造反集团只要不像钱聋老狗那么掉链子,那么中原堂口这个王者号就能一直维持在王者段位。
暗自庆幸了一番后,朱劲松又正色道:“这事儿得抓紧一些,还有,那些火器、机械之类的书籍,非我族类者,不得使其阅读、学习,敢有擅自将这些书籍代借给外族者,一概以泄密罪论处,严重者牵连九族三代。”
曾诚点了点头,抖了抖手中的《军器图说》,说道:“大当家的放心,臣晓得其中利害,此书中便有警言:夷虏所最畏于中国者,火器也。”
“依臣之见,最好是不允许生员们将书籍带出书馆,只允许其在书馆中阅读。”
朱劲松嗯了一声,却又摆了摆手,说道:“这些事情,你曾府台看着办就是了,咱信得过你。”
一听朱劲松这么说,曾诚就知道要坏事儿了。
按照大当家的那脾气来看,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儿,像印刷书籍、整理教材、修建书馆这些事儿,大当家的绝对不可能不过问。
所以,必然是有其他的事情,比这些事情更加重要,才能让大当家的彻底撒手不管。
而除了亲自带兵去砸人家的场子之外,曾诚也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儿能比这更重要了。
问题是现在都已经到了大明崇祯一百五十八年,鞑清钱聋五十年的腊月,眼看着离过年也没多长时间了,大当家的这是准备去砸谁家的场子?
要是砸朱仲植或者朱仲极那两个冒牌货的还好说,这要是去砸钱聋老狗的场子……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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