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事儿真要落到自个儿头上的时候,钱老爷忽然又觉得有过大度不起来了。
正当钱老爷苦思破局之法的时候,钱管家又接着说道:“老爷勿忧——既然那几位老爷们有可能把事情都栽脏到咱们头上,那老爷您何不先下手为强,先找到府台大人,把事情给说清楚呢?”
钱老爷正想点头答应下来,忽然却心中一动,说道:“不对,不对。”
钱管家问道:“哪儿不对了?”
钱老爷道:“大大的不对劲啊——那几个蠢货都回去召集各自的族人了,倘若他们的族人率先对他们发难,他们岂不是没有机会去官府闹事?”
“若是老爷我在这个时候去了官府,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给说清楚,偏偏他们又没办法去闹腾,那老爷我岂不是要担上个慌报军情的罪名?虽说这事儿跟军情没什么关系吧,可是万一官府要是下决心要整治咱们这些人,只怕一个诬陷谎报罪名也是跑不的。”
听到钱老爷这么一说,钱管家不禁摇了摇头,说道:“老爷却是想的岔了些——不管他们能不能去官府那边儿闹腾,咱们总归是第一个出首告发的,官府就算想整治,也万万不会整治到老爷的头上。”
“再者说了,现在想要出手整治的并不是咱们的府台大人,而是远在京城的那位爷,还有当朝的首辅大人,若是咱们能主动出首……”
钱老也有些意动。
想当初,钱大学士能在水太凉之后感觉头皮痒,现在,自个儿不一样能主动出首告发那几个想要给朝廷和官府添乱子的混账东西?
传统技能了嘛。
想到这里,钱老爷干脆吩咐道:“这样儿,你让夫人收拾好细软之后,先带着少爷跟小姐回娘家去住几天,老爷我去官府一趟,你在官府外注意着动静。”
“倘若诸事皆顺,那自然就没什么好说的,倘若老爷我陷了进去,你也不需要想着营救老爷我,只要护着夫人跟少爷、小姐他们去海外便是。”
钱管家道:“老爷说反了——是老奴是官府出首告发他们,而不是老爷您亲自去。”
“等到了官府之后,老奴就说他们以咱们家的产业还有夫人、小姐、公子的安全相要挟,逼着老爷您跟他们一起写了那些文章,如今又逼着老爷您跟他们一起召集族人谋逆。”
“之前的事情,是老爷您担心夫人和小姐、公子的安全,所以不得不为之,只是现在他们要行谋逆之事,老爷您也只能派老奴出首告发,老爷您也只能以身为饵,以免打草惊蛇。”
听钱管家说到这里,钱老爷那些如同丑柑一般的老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笑意:“好,那就依你的说法,你现在马上动身去官府告发他们,老爷我再派人给你盯着点儿动静。”
“倘若你真的陷进去了,老爷我以后就把你儿子收为义子,带着他出海,我钱家的家产有他的一半儿!”
钱管家顿时感动的无以复加,流着眼睛拜道:“老奴何德何能……”
两人又上演了一番主仆情深的戏码之后,钱老爷才忍不住催促道:“快去吧,千万不敢耽搁了。”
钱管家抹抹眼泪,拜道:“老爷放心,老奴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您交待的事情都给办妥。”
等一路赶到了官府之后,钱管家眼角的泪痕就已经消失不见,待见到了府台大人之后,钱管家更是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枚腰牌,让人呈给了松江府知府之后说道:“钱之礼准备逃往海外,其他几家的那些混账们也准备各自回去召集族人来衙门前闹事儿,现在我暂时把钱之礼给稳住了,其他几家的情况暂时还不知道,还望府台大人早做准备。”
松江府知府石昆嗯了一声后说道:“辛苦你了,你且先回去,等本府再看看其他几家有什么动静的。”
钱管家脸上的神色顿时黑了下来:“还回去?难道你知府大人还不能直接抓人?”
石知府满满无奈的说道:“你说对了,本府现在就是没办法直接抓人,要先通知了都察御史衙门之后才能下贴拿人,再说了,你是天地会的,又不是我们知府衙门的人,本府现在把你留下又有什么用?”
听到这里,钱管家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哈麻批,当初说好了就三年,结果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还是三年,现在都已经十多年了啊!再他娘的不收网,我都怕我忍不住夺了他钱之礼的家产当钱老爷了!”
抱怨了一通后,钱管家又接着说道:“只是那钱之礼生性多疑,若是没什么靠谱的说法,只怕他还是会起疑心?”
石知府嗯了一声,斟酌一番后说道:“这样儿,你回去后告诉他,就说本府有一幅唐伯虎的画作,放在家里也是无人欣赏,甚是可惜。”
钱管家道:“这跟那钱之礼有什么关系?”
石知府道:“你再告诉他,就说那几家罪犯大不敬,被抓起来是肯定的,只是他们被抓起来之后,他们名下的工坊却又是个麻烦,本府也希望有人能爲本府分忧。”
钱管家顿时明白了,又胡乱报怨了一通后便老老实实的回到了钱府。
待寻到钱之礼钱老爷之后,钱管家便躬身拜道:“老爷,老奴已经把事情都跟知府大人说清楚了,知府大人说要去找都察御史拿贴抓人,让咱们安心在家就是了。”
“哦对了,知府大人还说,一次抓了这许多个乡贤士绅,民间倒是还没什么,怕只怕他们名下的工坊一时半会儿的没人管理,万一惹出什么乱子来就不好了。”
钱之礼钱老爷心中一动,问道:“知府大人是怎么说的?”
钱管家道:“回老爷的话,知府大人说,那几家罪犯大不敬,抄家是肯定免不了的,只是那工坊里做工的工人却不能没人管理,而摊上了这么大的桉子,官府那边儿一时半会儿的也腾不出人手来,所以……”
说到这里,钱管家又悄然伸出手来,大拇指和食指慢慢搓动:“知府大人说,他有一幅唐伯虎的真迹,可惜没人跟知府大人一起赏画,甚是可惜。”
钱之礼忽然哈哈笑了一声,说道:“这有何难?回头你去账房之中取一百万做为抵押,向知府大人借出那幅唐伯虎的画来,让老爷我看看——要论到书画,老爷我不也是家学渊源?”
钱管家心道你家学可踏马渊源了,从你老祖宗钱谦益那一辈起就嫌水太凉,到你这一辈了却又更进一步——起码人家钱谦益钱大学士在表面上还忠君呢,你踏马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心中暗自吐槽了一番后,钱管家又嘿嘿笑了一声,说道:“老爷,您说等衙门的人找上门之后,那几家该是个什么情况?”
不待钱老爷回答,钱管家便又自顾自的学着锦衣卫办事的模样,说道:“吠!尔等听好了,如今,你们的事情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