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背对着他的背影看上去笔直挺拔。
只不过看上去似乎也有一丝说不出的落寞。
店小二很快走过来,他的脚步很轻,没有多余的话。
只是微微地笑着,递给凌君回一张点菜的牌子。
凌君回也回报他一个微笑,默默指了指菜单上的酒和几样小菜。
店小二默默记下,颔首去了。
这个店铺如此安静,如同这个店里的人都是幽灵一般。
那个背对着他喝酒的人很安静,动作也很轻。
凌君回不想打破这样的安静,他也就默默地坐着,看着窗外的灯火在湿漉漉的大街上明明灭灭。
此时心中有些抑制不住的怅惘,他想起傅雁行。
在这样的雨天,在行人都少有的雨天,军中的雁行可能够清闲片刻?
可也有安宁的时间,默默地喝一杯酒?
他们到漳州的时间有些久了。流落在外时间一久,就难免会生出无端的惆怅来。
酒和菜很快端了过来。
酒具一个月白色的粗瓷酒壶,和一个不小的酒杯,同样是月白色。
凌君回看了看窗外,若不是雨天,此时应该是圆月吧。
酒竟然是温的。
初冬的漳州,夜雨的夜晚多少有些寒凉,不曾想这个小酒店竟还贴心地准备了温酒。
凌君回慢慢地斟满酒,慢慢地喝。
他喝酒的时候又想起了傅雁行。因为这酒不错,他想让傅雁行也尝尝。
可惜他们离的很近,却不能时时相见。
因为傅雁行是在军中。
凌君回想着想着眼睛里就有了雾气。傅雁行要比他辛苦和危险的多。
虽然他们不能时时相见,他们已经好过许多人的长久别离。
军中的将士又有几人能与家人常常见面?
凌君回忍不住又饮一杯。
很快壶中的酒就喝光了。这壶里不过能装的下半斤酒罢了。
若是往常,凌君回喝了一壶就不会再喝了。可是此时他有些迷离,有些意犹未尽,他侧脸望向柜台,想再要一壶,不曾想店里那个唯一的客人正望向他。
他的脸上竟赫然带着蝴蝶面具,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
凌君回想都不想,身形已起,脚下一弹,直向面具人掠去。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面具人竟坐着,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凌君回大惊,赶忙侧身收敛掌风。
奈何还是一掌打在面具人的肩上。
面具人被打的往后一跌,凌君回下意识地扶住他。
面具人忍痛站了起来,眼里竟闪过一丝怯意。
周身上下无半点敌意,更不要说是杀气了。
凌君回心中内疚,心道:我怎可如此鲁莽,竟随意将他当做面具杀手。莫不是我喝醉了?
忙抱拳道:“抱歉,是在下的错。快坐下让我看看阁下的伤。”
面具人顺从地坐下,只是似乎有些怯生生地看着凌君回。
凌君回的这一掌虽未用全力,在关键时候收了一下,力道也足够让人的肩骨碎裂。
凌君回轻轻捏了捏面具人的肩,他竟没有动,也没有喊痛。
又捏了捏面具人的臂膀,竟都无恙,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
抱拳道:“是在下唐突了,给公子赔个不是,望公子见谅。”
说完转身离开。
在他转身离开的一瞬间,突然觉得后背有劲风袭来。
凌君回身形一移,长剑已经出鞘。
对方却已经向后一滑,静静地看着凌君回。
此时凌君回才觉自己高高挽起的头发已经散落开来,滑到脸上。
面具人呆立了一下,跪地施礼道:“公子!”
凌君回大惊,他身形如电,瞬间到了面具人的面前,手一伸,面具已被他生生摘下。
面具下面一张清秀,带着点桀骜又有些哀婉的脸毫无遮拦地露了出来。
凌君回怔怔地后退一步,两人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彼此。
凌君回半晌迟疑叫了一声:“含箫!”
那个清婉的面具人噗通跪下,叫了声:“是,公子……”
说着默默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
钱袋是青蜂蓝色,微微有些旧了。
凌君回认得,这个钱袋是他的,上面写了一个凌字。
当年是他将钱袋送给了含箫。他想起来了,当年他在大雪里见到含箫的时候,他万分落魄,也是披头散发。
所以今日含箫见了面,要将他的发髻挑落。
也许在含箫的心里,那个披散头发的样子才是最深的印象。
凌君回单膝跪下,上前一把拉住他,轻声问道:“含箫,真的是你吗?”声音有些湿漉漉的。
跪在地上的人默默地点点头,眼泪瞬间滑了下来。“是我,莫含箫。”
凌君回仔细端详眼前的年轻人,他还有幼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