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来录什么?”
我偏过头,瞧了她一眼。
“《地错》。”
“真巧,我也是。”
奇怪的女人。
我当然晓得她是来录什么的,她也应当晓得我来录什么,却仍旧是多此一问。
这感觉,就像从滂沱大雨中跑进便利店的人,被收银员询问买伞做什么一样。
总之,算不得自在。
电梯到了,从里面下来两三个人,我与她一块走了进去。
她主动按下了录音棚的楼层,我安静地站在她的斜后方。
电梯内空间狭隘,我离不了她更远。
但我应当是注意到了,我并不是讨厌她,或者这么说,我的内心虽然有对她的不满,可这不满的原因,多半是源自于她那时的逃避,与她本身无关。
不过,这些东西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了。
她喜欢我呀或者是讨厌我呀这种情感,硬要说起来的话,反而是不如今天的晚饭吃些什么来得重要。
我无法说我的内心对此已经完全不在意,欺骗自己获得不了任何好处,但至少,我现在已经找到了不能在意的理由。
只要心怀这样的信念,随着时间的变迁,这个人早晚会在我的心里彻底消失。
所谓人生便是这么个东西,一如植物的种子被不期而遇的风吹走,我们都在偶然的大地上彷徨。
“嗳,和人。”
“嗯?”
“录完音后有时间?”
“怎么?”
“也没什么,单单是想打探打探八卦,你晓得的,女孩子就是喜欢听这样的事儿。”
“那就去找女孩子打听,找我做什么。”
“那哪有找当事人问来得清楚。”
无论过了多少年,我依旧是搞不明白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我们很好,就这样。”
她淡淡地笑了起来,我判断不出这是什么样的笑,同理也判断不出她内心的想法。
尤其是在演唱会时对我说的那句话,她明明知道我已经有了恋人。
在我当年因有沙的事情而萎靡不振时,她展现出温柔的一面陪伴在我身旁,即便说喜欢我,我也不晓得这话中是几分真几分假。
而我,应当是真心喜欢她的。
在那个时候。
我想这其中的本质,是我在这个世界寻找到了一丝归属感,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寻得一处能过遮风避雨的场所,能够陪伴我度过四月孤独的夜晚,给予我惬意的温度,告诉我并不是孤身一人。
如果是那样的话,现在的我已经在其他女孩儿身上找到了这份归属感。
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做令那女孩儿伤心的事。
“你父母知道你找了女朋友?”
“暂时还没对他们说。”
“暂时……啊。”
“嗯。”
电梯缓缓上升,摇摇晃晃地,仿佛在狂风中漫步。
“演唱会那天的事情,对彩音说了么?”
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你认为我应该说?”
她沉默着不说话,眼看着即将上升到录音棚的楼层,我也不再有心思听。
然而,就像是推理小说中那急转直下的展开,侦探舍命救了真凶,令人摸不着头脑似的,电梯发出“哐”地声响,猛地摇晃不止,本就算不得明亮的电梯灯一阵闪烁,旋即忽然湮灭。
我站稳脚步,用后背轻轻靠着电梯的背板,打开手机的闪光灯,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她脚下的平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