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一会儿,如果是轻小说中的温柔主人公,说不定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前去,抓住她的肩膀,温柔又严厉地质问她是怎么回事。
但他没有。
最上和人默默进入浴池,温润的水流将他的身躯所包裹,努力迫使自己不去想刚才看见的事情。
是错觉么?
如果是就好了。
最上和人闭上眼睛,似乎连泡澡,也变得不如想象中那样舒适。
轻声叹息,他猛吸一口气,沉入水中。
波纹逐渐消散的水面,咕咚咕咚地冒着泡。
……
……
周日。
乘坐轮船,返回热海市。
小西沙织与平时并没有不同,声音温柔,笑容和煦,从她脸上,见不到任何的阴霾。
或许,昨晚只是他看错了而已,那些伤痕,只不过是树叶的倒影。
如果这就是最后的试炼,那么未免也太轻松了。
最上和人没有去深入了解的打算,就像他也不打算说出事实的真相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最上和人的秘密,是他外来者的身份,至于小西沙织的秘密,他不想知道。
在回东京之前,两人去了车站外的商店街,购买特产。
最上和人没什么朋友,带回去也只能是送给父母,以及清水有沙。
不过想必清水有沙那边,小西沙织应该会准备。
而事实上,最上和人只买了四盒温泉馒头,小西沙织则足足买了二十盒。
最上和人不禁在心中感叹,不愧是人气声优,朋友可真多。
从热海站出发,坐回东京的八十分钟里,两人之间依旧只是普通的闲聊,更多的时间是沉默,各自看着手机。
小西沙织不停地与line上的好友发送消息,最上和人则戴着耳机,看一些自己感兴趣的音乐视频。
这场旅行持续的时间并不久,满打满算,不足三十个小时,可最上和人的心境,已然发生变化。
纠缠着他的锁链被斩断,哪都找不到踪影,他已经是全新的最上和人,今后也不会被其他事物所影响。
最上和人此时不得不承认,清水有沙的提案是正确的。
如果没有来这次旅行,他或许还会是那个,担心被本能吞噬,只会一味逃避的软弱家伙。
最上和人并不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坚强无比,可至少在面对小西沙织时,他能够保持自我与理性,没有什么能够让他胆怯,想要逃避的了。
小西沙织的声音也好,来自心底深处的怒吼也罢,这些都太轻了,不足以动摇他此时的信念。
车辆到站,顺着人潮而下,此时是中午十二点,他们的旅行,在此划下句号。
月台上,结束旅行的两人面面相觑。
“和人,已经中午了,要一起去吃些东西么?”
“不了,我直接回家。”
“这样啊。”
最上和人说道:“我妈那边,等她出院了,我会找时间和我爸向她说明的。”
“嗯。”
“假结婚的事情我不会说,就说是彼此不合适,这样他们也比较容易接受一些,否则,我担心他们又有什么想法。”
“我知道了。”
“你的父母那边,也要好好说明才行,无论我们的关系怎么样,长辈是无辜的,我也不希望他们伤心。”
小西沙织点点头:“我爸妈那边,我会去说的。”
最上和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需要我出面的话,就和我说。”
老实说,已经与小西沙织离婚了的最上和人,就算不上门拜访,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即使被说礼仪不太行之类的,最上和人根本无所谓。
既然会和他们家的女儿离婚,便说明最上和人早已做好了与他们不来往的准备。
但若是小西沙织有那样的请求,最上和人还是会答应的,他就是这样的人。
“嗯,我会努力不麻烦你的。”
最上和人一脸复杂地看着她:“你给我添的麻烦还少么?”
小西沙织轻轻一笑:“比彩音还麻烦么?”
“那不一样,你是麻烦的事儿多。”
“那彩音呢?”小西沙织好奇的问。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麻烦。”
小西沙织被逗笑了。
最上和人不再说话,小西沙织看了他良久,从他手中接过她买的那些大量特产。
有些沉,不太好拿。
“那……我走这边。”
“嗯。”
她转身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下,最上和人只是默默看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
眼前这名曾经是妻子的女人,转过身,露着和煦温柔的笑颜,比她的任何一次微笑,都要来得真切。
这是她发自内心的笑么?
最上和人不知道。
她遥望着最上和人,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彼此之间却像是隔着整个东京都那么远。
她的声音传来,带着不明的情绪,最上和人没有余力去分析她此刻,话语的感情。
“再见,最上桑,保重噢。”
“嗯,你也是,小西桑。”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转身,彼此的背影像是做着告别的挥手。
她还是回去做她的人气声优,而最上和人也会去追寻自己的梦想与幸福。
……
通往月岛车站的电车内,沿途都是他所熟知的风景,原本被孤独拥抱的人,对这片土地,这片风景,莫名产生了一丝归属感。
看了一眼手机,简单回复过后,最上和人便闭上眼睛,等待电车到站。
下了车站后,乘坐扶梯回到地面,眼前是熟悉的街道。
出口的位置,一名穿着水蓝色连衣裙,打着遮阳伞的娇小少女,俏生生地站立在那,嘴角含笑。
“欢迎回来,和人桑。”
最上和人走上前去,询问道:“今天没有工作么?”
“下午有工作。”她回答。
“这样啊。”
最上和人走往回家的方向,她再一次挡在他身前,仰面看着他的眼睛,脸上依旧是甜美的笑颜。
“欢迎回来。”
最上和人愣愣地俯视着她,仅仅只是一天不见,她身上却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
见最上和人不说话,她逐渐黛眉拧起,腮帮子微鼓,加重了音调:
“欢,迎,回,来!”
面对她倔强的美目,最上和人轻轻地笑了。
像这样被谁等待的感觉,出乎意料地,讨厌不起来。
“嗯,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