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理解。”
“那是因为和人桑从来没有试图理解过我呀。”
“嗯,一点没错。”
她嗤嗤地笑了起来,不晓得是在笑我,还是笑自己,又或是在笑别的什么。
有沙现在所追寻的东西,兴许只有在我身上能够寻到,可我却不属于她。
所以她才选择踏上旅途,这样的想法似乎有些傲慢,用咲良的话来说,就是自我意识过剩。
“有想过去什么地方么?”
“唔……斯特拉斯堡?”
“怎么是疑问句。”
“因为我也没想好,可能是斯特拉斯堡,可能是维亚纳……”
她略一沉吟,妩媚地丢下一笑。
“也可能是京都深山里的疗养院。”
“别说这种吓人的话。”我情不自禁地口吻严肃起来。
“我开玩笑的,现在哪能找到那样的地方,而且和人桑才是我的初恋,我们可还没做过呢。”
“一点都不好笑。”
随着冬日的延伸,我感到她的眼睛比以前更加透明了,那是一种没有任何归宿的透明。
透过树荫的日光,为她身段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恍惚隐约的光膜。
她正站在我所触及不到的地方。
我感到名为清水有沙的女孩子,真正意义上的,正在离我而去。
她好似在挣脱什么,尽情的自由的放逐自己。
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起来,我知道的,是那个来了。
一次又一次地侵占我的大脑,驱使我的身体,只要我一松懈,我指不定会立刻伸出双手拥抱她。
人生在世,许多事情分做得与做不得。
而在此时给予她温柔,便是做不得的事情。
我想,女孩子们称之为“温柔”的东西,其真面目只是存在于我心中的软弱罢了。
所以我才会那样一次又一次,打着温柔的幌子,看她们流泪哭泣。
而这名叫做清水有沙的女孩,正在凭借自身的意志,从我的身边挣脱出去。
面对即将踏上旅途的少女,任何软绵绵的话语,听上去都可能会变成挽留的谏言。
所以我才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她正在与什么东西战斗。
她正在与喜欢我的心情战斗。
我不想成为她蜕变路上的绊脚石。
也许,她的内心正极度渴望我的挽留,渴望我说出“我真正喜欢的是你”这种伤人的话。
恋爱妥实是一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我也曾期盼过从始至终的恋情,一生只同一个人交往,只同一个人亲吻,只同一个人上床,只同一个人结婚。
但显然那早已是无法实现的事情,而那个人的名字,显然也不会是清水有沙。
我以前以为沙织会是那个人,假使那天早上醒来,我没有放她去工作,而是用力抱紧她,或许我的人生还有机会走上正轨。
那也许是我唯一能够变得真诚的机会。
“我只是有些担心,我在这种时候突然不在了,会让你沾染上麻烦的舆论。”
“我这人向来不管不问其他人的想法,他们要说,让他们说去就好了。”
“艺人可不能说这种话哦。”
“艺人也只是普通人,会赖床,会do爱,会发脾气。”
清水有沙咯咯直笑:“是在说neru桑?”
“谁都一样。”
我很想知道她是怎么回事,病得是否严重,是哪儿的毛病,病因是何,怎么样才能痊愈。
在如今的我看来,有沙就像是站在另外一个世界似的,不是指我与她之间存在着看不见的障壁,而是我好不容易走进她所处的这个世界,却发现原本呆在这个世界里的她,翛地钻进我曾经呆着的角落里。
我不禁开始怀疑,我是否真正地融入这个社会,还是我根本就站在原地,从未挪动过脚步。
“我最后还想再问个问题。”
“是什么?”
“和人桑可曾真心喜欢过我?”
“这……”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说假话。唯独这次,你若是与我说了假话,我肯定是不喜欢听的。”
我想了又想,展现出来的困扰,不知在她眼中会不会有故作纠结之嫌。
我刚要开口,她便伸出手制止,我疑惑地望着她。
“还是算了,答案对我来说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事了。”
“那什么是要紧的?”
“自然是我不再爱你这事儿。”
我有些愕然,又不由得悲伤了些。
不是悲伤她的话,而是悲伤她脸上的笑。
“所以,和人桑也不必在因我的事内疚,尽情地去与neru桑谈一场天昏地暗的恋爱才好。”
“这话可是心里的?”
“当然是心里的。”
如此,我只得默然点头。
我过去对她说谎时,她也是这样包容我的谎言的。
“不小心说得有些多了,我差不多该回去了,回家之后还要想该去哪儿玩才好。”
“要我送送你不?”
她定定地看着我的双眼,仿佛在一鸿清澈的泉水里寻觅稍从即逝的小鱼的行踪。
有沙突兀地笑出了声,仿佛是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让人笑不出来的笑话。
“不了,上回一块走过的五十米,已经足够我回忆了。接下来的路,我可以一个人走。”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我打从心眼里觉得她真是洒脱又帅气。
不像我。
我仿佛心里失落了什么,而又没有东西填补,只剩下一个纯粹的空洞被弃置不理。
回家的路上,我总算是收到了咲良的回信,她之前应该是在配音。
我将与有沙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出乎意料的,她并没有显得多么震惊,或许是先我一步知道了这消息。
我也没有责怪她为何不与我说,轻声安慰着她,讲着连我自己都觉得蹩脚的说辞。
晚上,咲良来了我家。
我没有讲什么【被记者跟踪了怎么办】这种煞风景的话,她热情地索求着,我什么话都被她堵在了嘴巴里面,讲不出来。
她积压了许多负面情绪,从她手指间暴躁的动作将我捏得生疼,便能感受得出来。
等我进了里边儿去,她便紧咬着嘴唇,眼泪簌簌地落个不停,捶我,骂我,骂自己。
我叫她别哭,她叫我别停。
就连做这事儿的时候,我与她也沉浸在莫名的悲伤中,只一次便再也提不起劲,相拥着睡去了。
睡了不到二十分钟,她又开始作怪,结束再睡二十分钟,醒来再作,如同圆周率般无穷地进行着。
枕头上全是她哭泣的泪水,床单上也是。
等她总算是精疲力尽了,缩在我的怀里,用力揪着我的头发,哭哭啼啼,声嘶力竭。
“都是我的错。”
我默然地抚着她满是汗水的头发。
“不,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