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屋内走出一个布衣少年。
他卷起裤腿,脚踩草鞋,看打扮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农家少年。而他的脸却被头顶斗笠的阴影遮得严严实实,依稀能看到下巴俊秀的轮廓,和嘴角微微上翘的弧度。
“雨停了呢。”
他语气轻快地自语说道,那嗓音仿佛夹杂着人间草木的清香,说不出的宁静悠远,清隽飘逸。
倒是与他表面上农家少年的身份有些不符合了。
少年抬手压了压斗笠,将墙角的蓑衣挂在身上,提上鱼篓和鱼竿,迈着悠闲的步子顺着山道一路往江边走去。
少年觉得,既然雨停了,也是时候钓点鱼起来,换换口味了。
于是他去了江边,找了往常熟悉习惯的位置,盘腿坐下。
鱼篓放好,鱼线甩出,少年便像是江边的钓鱼翁泥塑,一下子寂然不懂了。
就连斗笠下的双眼也耷拉着,懒洋洋地随时可能睡过去。
鱼线轻轻动了动。
抱着手臂没看鱼线的少年,却像是心意牵连,双目蓦地睁开,伸手便去拿鱼竿。
拽了拽,没拽动。
少年疑惑地歪头,难不成还是一条大鱼?
他索性提气,一股清气顺着鱼竿蔓延到鱼线上,重若千斤的鱼线陡然一松,然后少年以为的“大鱼”便轻轻松松地被提了起来。
“咦?”
不是大鱼啊。
少年说不出失望,还是好奇。
他弯腰去打量被他拉上来的大鱼,哦不是,是人,还是一个少女。
没错,是少女。
虽然对方穿着典型男款文士的白色内袍,胸口也一马平川不见女子娇态,但是被湿透的白衣勾勒出来的青色曲线,还有沾着乌黑发丝的素净侧脸,都向少年证明着她的身份。
少年想了想,把鱼竿鱼篓放在石头后等改日来取,再俯身去将少女弯腰抱起。
少女若洛水之神的清丽脸庞出现在他面前。
她呼吸平稳,神色宁静。
仿佛只是睡着了。
……
姜羲再醒过来,已经是三日之后的事情了。
她浑浑噩噩间想要睁开眼睛,只觉得眼皮似有千斤之重,硬是费了一番意志力与疲惫的拉锯战,才总算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之后才发现,她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手脚酸软得根本抬不起来,她整个人除了眼珠子能动,跟植物人没有太大区别。
不过姜羲并不着急,她知道,自己这是以凡躯跳动神舞,耗尽了浑身精气,引起了些微反噬而已。只要找到大补的药材,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她眼珠转动,把周围看了一圈儿,只见到一间朴素静雅的屋子,屋内萦绕着幽幽兰香,墙上挂着不知名的字画,入目之处还能看到一个青瓷花瓶,里面插着一把山间随处可见的野花。
是个陌生的屋子,但莫名的,姜羲能够感受到一股宁静致远的气息。
虽然不知身在何处,但姜羲决定先恢复再说。
她闭上眼睛,准备再度睡过去的时候。
“哎?你醒了?”清泠若拨弄七弦琴的声音带着些许惊喜,自屋门随风飘入姜羲的耳里。
姜羲倏地睁眼看去,就看到一个少年逆光的身影。
阳光的刺眼让她不由得皱眉,待她定睛凝神在看去,只见到一张惊艳无比的脸。
说不出用什么诗词来形容那眉宇间高山之上的超然清隽,也说不出用什么弦歌来赞美那气质里曲水流觞一样的雅致秀气。
他就是那山间的阳光,是三月的春风,是晨曦下的露珠,是冬日枝头的雾凇。
姜羲见过很多令人惊艳的脸——人间富贵极致的穆昭,灿烂若骄阳的盛明阳,还有那位容色堪称冠绝天下的楚世子楚稷。
但是面前这位少年,竟然也有能与楚稷平分秋色的眉眼,又比楚稷那如高岭之花不可攀的矜贵,多了些许平易近人。
少年就像是恰到好处的阳光,让人不觉想要亲近,只觉得待在他身旁,浑身如同徜徉在热水中的暖意洋洋。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姜羲忽然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才见这少年第一面,脑子里就有这么多形容,莫不是睡了太久闲得发慌了?
不过像少年这般琳琅玉色,纵使身着粗布麻衣,也仍然清俊不可一世,难怪姜羲会忍不住多看好几眼了。
就在姜羲出神间,那少年已经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来到她身前。
“把药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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