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驿。
天蒙蒙亮时,上官云便起床了。
他先去客栈一楼,让小二烧了热水,然后又吩咐后厨做了几样早点小菜,再去马厩亲自喂养马匹。
身为日月神教白虎堂堂主,上官云平日了也算是侍者如云,极尽尊荣了。
他做的事情也都是教中大事,一念关乎百人生死的那种大事。
可现在,他却像是一个奴仆一样,做着伺候人的勾当。
当一个人肯放下身段去做一些低贱的事情时,那么这个人想要得到的东西,必定非同小可,起码是可以弥补他失去的这份尊严。
上官云虽已贵为白虎堂主,但他却也想更进一步,得到更高的权柄和利益。
他对权利和地位有着超乎常人的渴望,所以他能忍人之所不能。
上官云去喂马的时候,听到马厩的小厮正在和客栈管事的说话,依稀有两句对话飘过来——
“刘管事,天字二号房的两位客官是四更天走的,我以为他们付过房钱了,所以才让他们牵走了他们的马,我哪儿知道他们没付银子就跑了呀……”
“李瘸子啊李瘸子,你怎么那么会以为呢?我之前是怎么交代你的?客人走之前一定要去问问柜台,问清楚有没有结账,你倒好,你连问都不问就让人家骑马走了!现在好了,这笔损失算谁的?你的还是我的?”
天字二号……
上官云脑海里浮现出两个中年汉子的身影。
这两个人是跑马帮的,昨天晚上在一楼大堂里喝了点酒,对东方教主出言不逊。
上官云本想杀了这两个不长眼的家伙,不过却被杨大总管给拦住了。
他当时还觉得奇怪,杨大总管也不是什么信男善女,怎么这都能忍下来?
这两个人没给客栈结账,连夜跑了吗?
上官云心中鄙夷,连客栈的钱都赖,还跑什么江湖?
喂完了马,上官云回到客栈,却发现教主和大总管居然还没出房间。
他心中有些疑惑,不无龌龊地联想,莫非是昨夜操劳过度,起不来了?
他坐在一楼坐着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依然不见东方不败和苏乙下来,心中顿时犯起了嘀咕。
备下的早点,都热了三次了。
眼见日已高升,再晚的话难免会耽误赶路,上官云只好硬起头皮,去苏乙他们下榻的房间敲门。
“当当”两声,门竟开了一条缝!
门是虚掩着的!
上官云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有两个浑身光溜溜的人坐在地上,背倚着床榻,正惊恐地看着他。
这两人不就是喂马的李瘸子所说的住在天字二号房,那两个逃单的家伙吗?
上官云一眼看出这两人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心念急转间,迈步进来顺手关上了。
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桌上,那里留着一张字条。
他快走两步拿起字条迅速看了一遍,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字条当然是苏乙留下来的。
苏乙在字条中告诉上官云,让上官云将这两个倒霉蛋扮做东方不败和他,赶着马车继续往泰山方向走。但临走前要联系日月神教当地的分舵,让他们留意下有没有闲杂人等打听他们一行三人行踪的。
如果有,那就说明黑木崖有人对外泄露了他们的行踪,并且准备对东方不败和他不利。
苏乙在字条中告诉上官云,让他立刻联络童百熊,两人一里一外,不动声色揪出黑木崖上的叛徒,并查明到底是谁在搞鬼。
他还告诉上官云,马车走到济南府就不要往前继续走了,如果见势不对,让上官云以自身安危为重,想办法立刻脱身。
上官云把字条上的内容来来回回看了三遍,仔细到每个字都要记下来。
然后把纸条揣进怀里装了起来,面色阴晴不定细细沉思起来。
他本以为自己会随着东方不败和苏乙一起游山玩水,游历各地很久,他正好可以借此时机和教主、大总管多亲近。
可没想到,这才出发没多久,他就和想要巴结的人分道扬镳了。
这个变故是上官云如何也没想到的。
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上官云心中隐隐有些激动。
原来教主和大总管这次下黑木崖,是在以身为饵查调查内奸。
这么机密重大的事情,他上官云却亲身参与,成为其中重要的一个环节,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获得了教主和大总管的信任!
这是个机会!
他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配合教主和大总管,唱一出好戏!
对于黑木崖有内奸的事情,他反倒并不意外。
事实上大总管这些年来倒行逆施,上到长老堂主,下到底层教众,大家都人心惶惶,心思各异。这种局面下出几个内奸,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想到这里,上官云的目光又落在那两个倒霉蛋身上。
他嘴角勾起残忍笑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来,从瓶子里倒出两个腥臭无比的药丸来。然后分别捏住这两个人的嘴,给他们喂了下去,这才解开了他们的穴道。
不等这两人求饶,上官云先不动声色把一个瓷杯捏得粉碎,顿时震慑住二人。
“从现在开始,我说什么,你们两个就做什么,若有半点不从……嘿嘿……”
半个时辰后,这个客栈的人都看到杨少爷和穿着大红长裙的杨夫人在他们的仆人搀扶下下了楼,出了客栈,马车辚辚,继续向西南方向而去。
没过多久,两只信鸽从客栈不远的地方放飞,一只向南,一只向北。
客栈对面的窄巷中,一个黑衣人神情严肃吩咐道:“快马加鞭,追上上官堂主,告诉他,果真有人打听杨少爷的踪迹,一共有两拨人!”
“是!”
从渡口驿往东去三十余里,有个叫临清的镇子,镇子毗邻鲁运河码头,是漕运重镇之一。
巳时三刻,两匹快马一前一后狂奔至码头边上,马上二人是两个脸色蜡黄的汉子,虽相貌平凡,但气度却都不凡。
在码头上刨食的青皮混混都是有眼力见的,见这两人的架势,都躲得远远的,不敢招惹。
其中一个魁梧的黄脸汉子下了马,径直到了码头边上,很快就用重金包了一艘小画舫,然后又就地把两匹快马便宜处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