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明暗间,燕叔发现眼前的臭嘴冬很不对劲。
他的头发剃光了,而且头皮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脚,皮肉翻卷着,像是泡了水的皮球。
他的额头上贴着一张紫色的符纸,眼珠瞪得浑圆,牙齿也咬得很紧。
不对……
为什么从侧面能看到他紧咬着的密集的牙齿?
他的嘴为什么会快咧到耳根上了?
为什么浴缸里全是土?
为什么他的下半身埋在土里?
咕冬!
燕叔使劲咽了口唾沫,颤声再次呼喊:“冬哥?”
无人应答。
他缓缓往前挪步,浑然没有注意到,梅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厨房,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站在卫生间门外,她双眼布满血丝,表情狰狞狠毒死死盯着燕叔的背影,右手紧紧攥着一把菜刀,悄声无息从后面靠近过来。
燕叔一步步靠近冬叔。
而梅姨也在一步步靠近燕叔。
两个人几乎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近了。
更近了。
燕叔终于看到了冬叔的样子。
乌青狰狞的脸,血肉翻卷的伤口,只有眼白的双眼瞪得浑圆!
他的脸之所以看起来这么黑,是因为他的皮肤中生出细细的黑色绒毛。
放在双腿上的手句偻着,指甲漆黑弯曲,如同十个生锈的铁钩一般!
这是什么鬼东西!
燕叔瞪大了双眼,表情已写满恐惧!
这绝不是正常的人,甚至不是正常的尸体!
他下意识倒退一步,余光正好扫到身后站了一个身影。
本就神经紧绷的燕叔瞬间心跳到了嗓子眼,吓得急忙转过身来。
然后他就看到梅姨表情狰狞扭曲,双手握着菜刀高高举起,狠狠落下。
燕叔表情大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但他身后就是浴缸,顿时被绊了一下,向后倾倒下去。
梅姨这一刀本来要砍燕叔的脖子,结果燕叔倒下,这一刀顿时顺着燕叔的肚子划了下来。
噗嗤……
梅姨用尽力气的一刀,直接把燕叔开肠破肚,划出一道长约一尺有余的口子,整把菜刀几乎一半刀身深入其肚皮。
一刀划过去,燕叔的肚子发出漏气一样的声音,紧跟着血水、屎水瞬间喷溅而出,肠、肚及各种脏器,哗啦啦流淌了一地!
“啊……”
燕叔双目勐地凸出,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但梅姨眼神狠毒,咬牙上前对着燕叔的脖子斜斜又是一刀!
噗!
刀锋深深嵌入燕叔的脖子,让他的叫喊戛然而止!
燕叔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梅姨的手臂,凸着眼珠死死盯着梅姨的脸。
梅姨浑身哆嗦着喘着粗气,也死死盯着燕叔。
最终,燕叔无力地松手,半躺在浴缸之上。
梅姨呆呆地看着燕叔的尸体,眼神突然露出恐惧,泪水夺眶而出。
她勐地哭出声来,表情写满后悔愧疚。
“对不起……呜呜,对不去……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她捂着脸痛哭着,哭着哭着突然停下,双手放下后,布满泪痕的脸上已再度写满狰狞狠毒。
她费力拔下镶嵌在燕叔颈椎骨里的菜刀,然后哆嗦着爬到浴缸上,骑在燕叔的尸体上,眼神可怖,握紧菜刀,咬牙狠狠往下砍去。
噗!
噗!
噗……
她一连砍了十几下,这才扔下菜刀,费力扒开断裂残破的肋骨,从里面抓出一颗血淋淋的心脏来。
她死死盯着这颗心脏,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
“老爷,老爷啊……”
殡葬馆。
陈友迈入殡葬馆的门槛之中,警惕四下扫视。
夜游神的祭坛上,香烛早已熄灭,瓜果祭品看起来也干瘪干枯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且所有窗户都被封死了,因此显得非常阴暗。
陈友四下打量着,目光在西墙上的骨灰坛架上稍作停留。
但很快就移开目光。
“阿九?”他沉声唤了一声。
但无人应答。
突然他似有所感,勐地向一个角落看去。
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正站在那里,身上穿着白色碎花裙,头发凌乱,皮肤惨白,双目流下血泪,死死盯着陈友。
陈友和她对视片刻,这小鬼往后退一步,身子隐在黑暗中,缓缓消失不见。
又是一个小鬼!
陈友眼神显出几分厌恶和愤怒。
养小鬼这种事情,其实是分情况的,茅山祖师也有养小鬼的,但养的都是怨灵鬼婴,养鬼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奴役它们,而是为了化解它们身上的怨气,渡化它们早日投胎。
但阿九养的小鬼身上怨气十足,明显不是为了渡化它们才养的。
这是典型的邪道做派,这也是陈友和阿九一直不相往来的原因。
也就是陈友“无为”,若是换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早就和阿九斗得不可开交了。
陈友眼中含怒,从怀中掏出一枚符纸扣在掌心里,然后迈步向后堂走去。
绕过门墙,后面还有很大空间,四面八方靠墙摆了七八口棺材,红的、黑的都有,墙上的壁龛里,还摆放着款式各异的骨灰盒。
陈友一边四下打量着,一边警惕扣着符纸往里走。
“阿九?”
他又叫了一声,但依然无人应答。
他穿过后堂,又到了一个屋子里。
他没看到的是,他刚离开,阿九就从一个棺材里坐了起来,面无表情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眼神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