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潆知道皇帝对朝廷这种薄来厚往的藩贡体系严重不满了,可是就连青皮混混都知道想让手下的兄弟跟着老大混,就得给手下的兄弟好处。
没有好处人家凭什么要听你的命令,跟着你出去砍人,连青皮混混都明白的道理,皇帝能不明白吗?
大明凭什么称天朝上国,这天朝上国可不是你自己说是就是的,那是周边的藩属共同认可的。人家为什么认可你是上国宗主,还不是能在大明这里得到好处。
若是按照皇帝的想法,对于朝贡者不给任何好处,那还有谁会愿意再来朝贡,没有藩属国的追捧,大明好意思自称天朝上国吗?
胡潆的想法代表着大明大部分官员的想法,如果朱瞻基没有奇遇,他的想法也是如此。可是偏偏朱瞻基知道了一种更加有效的控制方式,怎么可能还愿意当这种给人送好处的冤大头。
“陛下可有更好的办法让藩属国不敢背叛?”
“老大人觉得瓦剌为何会不惜安排质子入京也要加入朝贡行列?”朱瞻基没有直接回答胡潆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胡潆心说这不是明摆的吗?瓦剌想要与朝廷进行互市,以换取急需的物资。
“陛下是说朝廷以利诱之?”
“以利诱之太难听了,应该是互惠互利,平等交易才是长久之计。再说只要我大明掌握这些藩属国的经济命脉,他们还敢背离朝廷吗?
比如说草原,在我大明的引导之下,开始大规模的养殖羊群,依靠卖羊毛就能获得不错的收入,一旦我大明不收他们的羊毛,你认为他们会怎么样?”
胡潆后背一阵发凉,怪不得皇帝要大力的收购草原上的羊毛呢,这是想让草原上的部落认为原来没什么用的羊毛以后就是发财的宝贝,而且剪了羊毛一样不耽误宰杀吃肉,等于是让他们白白的捡了一次钱。
在这样刻意的引导下,草原上的羊群只会越养越多,有一天羊毛成了他们的经济支柱的时候,一旦大明断了他们的羊毛采购,整个草原都会哀鸿遍野。
但凡有点理智的草原部落首领都不敢得罪大明,原来这就是经济控制,通过影响对方的经济命脉从而控制住对方。
“陛下!以后瓦剌是不是也会大规模的养羊?”
“瓦剌养什么是瓦剌自己的事,我大明天朝上国怎么可能干涉瓦剌养什么?”
胡潆觐见皇帝的时候,大明与瓦剌之间的谈判也拉开了帷幕,别看也先是脱欢的儿子,在明人眼中就是小王子,可是在谈判中做主的却是瓦剌出使的正使。
在谈判桌前,也先很守规矩,基本上都是只听不说,完全是正使在做主,即使是有些条款正使询问也先的意见,也先也是表示正使既然是瓦剌的代表,自然要以正使的决定为主。
谈判开始之后,首先第一个议题就是双方的地位问题,别看脱欢为了拿到互市的资格,连最中意的儿子都送了出来,可是真要地位给的低了,那是绝对不会干的。
这是个讲究名分的时代,脱欢为什么到死都没有当上大汗,那是因为他不是黄金家族的后人,这与阿鲁台的情况完全一样。
可以说这个时候的瓦剌与鞑靼都是权臣当道,都是名为汉相实为汉贼。
正使要求朝廷给予瓦剌的封赏地位必须要高于鞑靼,名义上瓦剌必须是鞑靼的上官。这一条被李擎一口回绝,在大明眼中,所有藩属一视同仁,都是天子的臣子。
外藩国主都封郡王,瓦剌何德何能,能让朝廷为你更改规矩,这事没得商量,谁要敢答应这个条件,估计会被群臣喷死。
瓦剌正使当然也知道这一条根本过不去,之所以这么要求,无非是想在接下来的条款中的占得优势。
瓦剌提了条件之后,李擎也提出了朝廷的条件,那就是瓦剌部落不得随意攻击鞑靼部落,攻击鞑靼将视为对大明的背叛。
这一条瓦剌正使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现在的瓦剌经历了一场大败之后,已经元气大伤,就是大明不提这个条件,瓦剌也没有精力进攻鞑靼。
不过瓦剌正使反问道:“若是鞑靼偷袭瓦剌呢?”
“大明做为宗主,自然是要严惩出兵者,在大明眼里,鞑靼与瓦剌一视同仁。”
双方之间的谈判从最简单的名分问题,一步步开始进入深水区,当瓦剌正使向大明索要岁币时,谈判陷入了僵局。
“我瓦剌部向大明称臣,朝廷当给予瓦剌每年不低于二十万贯的岁币,来换取我瓦剌部与大明的和平。”
李擎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正使怒道:“尔得了失心疯了吧,也敢向我大明索要岁币,本官告诉你,别说二十万贯了,就是一文钱都不可能。
既然你们选择称臣,那就是大明的臣子,朝廷体恤你部生活艰辛,每年的朝贡贡品象征性的给上十万贯的各种物资,虽然朝廷不差你们这点物资,但是你们作为臣子,这贡品是不能少的,不然大明天朝上国的威严何在!”
瓦剌正使知道大明在接待藩国使节向来都是薄来厚往,瓦剌进贡十万贯,回赐的财物至少都要翻番,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我瓦剌既然选择归附大明,做大明的藩篱,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凑齐十万贯的贡品,这一条不是问题。”
李擎邪魅一笑道:“本官对瓦剌忠诚于大明之心深感钦佩,待到本官禀明陛下后,本官相信陛下必有厚赏!”
“外臣多谢李主事美言!瓦剌上下不胜感激,若是得到大皇帝陛下的赏赐,某不会少了李主事的好处!”
“好处本官就不收了,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本官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不过本官忘记了提醒诸位一件事,从明年开始,大明将不再对进贡的外藩使节所进贡的贡品进行回礼。
既然是贡品,朝廷给了回礼就成了交易,这样有违外藩诸国的忠义之心,朝廷不能打压外藩的一片忠心!”
瓦剌正使脸上一黑,心中怒骂:“尔母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