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微的脚步微顿了,她正迟疑,萧恂已经转过身来,原本背在身后的那株干蒲公英草就被他举在两人的面前,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这就是前世欠下人情债的结果?
谢知微再次四下里看看,见无人关注自己,方才走进了水榭,紫陌跟在姑娘的身边,在水榭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下来。
一阵微风拂来,紫竹林在风中发出龙吟凤啸之音,少年站在水榭亭子上面,身后绕堤大片的丹桂,揉破黄金万点轻,剪成碧玉叶层层,金黄在绿叶间发出万点光芒,形成了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卷,连秋阳都似乎温柔下来了。
谢知微站在曲折游廊上,望着眼前的少年,被这一幕惊艳到,嘴巴微张,都忘了合拢。
萧恂看着站在阳光里的女孩子,微风轻轻地吹拂着她的裙摆,身侧的佩环也发出叮当脆响的声音,一缕头发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柔嫩白皙的肌肤如初生的婴儿,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盛着懵懂,显得有些无措。
他不由得想起谢知微朝萧昶炫身上扑过去的一幕,眉头紧锁,虽然最终她还是稳住了身形,那一扑,只不过是她的一种手腕,但依然让他感到一阵烦躁。
还有她的医术,面对淋漓的鲜血,黑色的毒血,垂危的生命而稳若泰山,好似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自信得只要她愿意,连阎王也都不能与她抢夺性命。
那么,金青冰莲,她知道多少?
萧恂看着谢知微的眼眸中,暗潮汹涌,此刻的他好似一头凶猛的猎豹,虎视眈眈地看着与他夺口中食物的仇敌。
谢知微惊骇地朝后退了一步,她的后背紧紧地贴上了游廊的栏杆,看着萧恂一步一步地逼近。微风从他的身后拂过来,他飞扬的长发从脑后扬起,抽打在谢知微的脸上,阳光将他修长的身形投射出一道影子,将谢知微娇小的身躯密密地笼罩着。
他这个人,压迫感是如此强,谢知微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如此急促,如此忐忑。
“郡王爷,陆大人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端宪今日看陆大人的气色尚可,他的伤势恢复得应当不错。”谢知微说完,咽口口水,只觉得嗓子眼发干。
谢知微明亮如黑琉璃般的眼睛,勇敢地与萧恂对视,她那懵懂的眼睛似乎在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误会。
她如山间小鹿般纯真无害的表情,向他展示自己无私的胸怀,对他没有任何恶意。
但萧恂也听懂了,他们在城郊庄子上的那一眼对视达成的契约,她做到了,而他眼下是在违约。
萧恂不由得气笑了,他勾唇一笑,少年的笑明艳如三春桃李,如杏花在枝头闹,也有着执花仗剑的意气风流。若非他此时极具侵略性,谢知微倒是愿意好好欣赏一番。
在谢知微的印象里,萧恂是沉稳的,喜怒不形于色,一双深邃如古潭般的眸子里埋藏着他所有的心事,绝不叫人窥探半分。
他筹谋如鬼神,智近乎妖,步步算计,叫人防不胜防。
而绝不是眼前这般,剑眉星目,一袭英气扬首,青丝不染哀尘过,此去佩刀提酒,敢笑天公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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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大人身上的毒是解了,我瞧着你信手拈来,似乎信心满满,你能解多少毒?”萧恂似乎什么都不怕,问得如此肆意。
谢知微却害怕地四处瞧瞧,见附近无人,也的确无人偷听,才乖巧地点点头,依然仰头望着她,后脖颈有点僵硬。
“那株金青冰莲,能解百毒?所有的毒都能解吗?”萧恂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眼中任何一抹神色。
谢知微不敢瞎猜,她毫不怀疑,只要她说错了话,萧恂敢一把将她推进身后的池塘里。池塘很深,此地人烟稀少,她或许会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谢知微一脸懵地点点头,“金青冰莲解百毒,也需要配伍,不过,一些罕见的毒,也只有金青冰莲能够压制。”谢知微见萧恂的脸上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笑意,忙讨好地道,“我那株金青冰莲,随时都可以送给郡王爷。”
萧恂听了这话,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难得的笑容,深深看着她,“你先帮我保留着,等哪天,我快没命了,拿着它来救我。”
说完,他一转身,衣袂拍打在谢知微垂下的手背上,而他,已经背着手,如流风一样地离开。
谢知微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脚步,看着他从丹桂树下经过,一阵风过,丹桂如雨一般洒落,贴着他的脸颊扬下,轻抚着他如繁花一般的脸,有匪君子,皎如玉树。
直到萧恂的身影在丹桂林的尽头消失,谢知微才醒过神来,她眨眨眼睛,依旧不敢相信,萧恂就这样放过她了?也没有把金青冰莲要回去,难道说他根本没有中七星蛊毒?
她来不及细想,紫陌匆匆走过来,她快哭了,“大姑娘,您怎么样了?郡王爷有没有把您怎么样?”
“能怎样?他不过是找我说两句话而已,你不是一直在旁边看着吗?”
紫陌泪如雨下,她很想过来救姑娘啊,可是郡王爷比老虎还可怕啊,她才挪动了一下脚步,郡王爷一个眼神扫过来,那一瞬间,紫陌以为自己的腿断了。
正在谢知微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紫陌的时候,百灵如鸟儿一般飞了过来,“大姑娘,表姑娘来了,老太太让姑娘去春晖堂。”
谢知微只当老太太放了个屁,带着两个丫鬟回到五漪楼。
五漪楼里,绢画已经被收起来了,大皇子正在用五漪琴弹谢家一位老祖补的残谱,因为有些生疏,是以不太熟练,但丝毫不影响弹的人和听的人的情绪。
“大表姐!”
谢知微站在楼梯上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薛婉清,她鄙夷地笑了一下,“表妹,别来无恙?”
“大表姐,我还没有恭喜你呢!”
薛婉清上下打量谢知微,见她穿着一身红地莲花芙蓉织金妆花缎对襟褙子,一条暗彩玫瑰花卉金宝地百褶裙,脚上一双满绣绣花鞋上各缀着两颗硕大的珍珠,她梳着垂挂髻,戴着一对红宝石珠花,端的是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