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偃说,这鸟儿也是别人孝敬上来的,原本要进到宫里去给主子们解闷儿,就因为不知道从哪里染了这恶习,好骂人,便不能往宫里进了,他也说不上养,就挂在廊檐下挂了年把,如今通了些人性,他不耐烦养,给谢知微留着逗趣儿。
谢知微却知道,他是在变着法子给她送东西呢。
这通体蓝色的金刚鹦鹉可不常见,会说话的,通人性的更加珍贵,哪怕有骂人这点恶习呢,和宫里的主子说好了,也不是不能进上去。
毕竟,“坏蛋”也不是什么不能入耳的脏话。
谢知微的手指头轻轻地抚过金刚鹦鹉身上的光滑油润的蓝靛色的羽毛,那鹦鹉似乎感受到了谢知微的善意,往她的手心里挪了挪脚步,头轻轻地一歪,居然还闭上了眼睛,小意得撩拨人的心。
将谢知微送走后,陆偃便匆匆地赶往宫里去了。
旧曹门街正对着东华门,这道门平日里不开,只走督主一个人。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皇帝还坐在天禄阁里骂萧恂。
萧恂站在一边,两手交叉着垂在身前,也没站稳,一只脚不时踮两下,或是换条腿站,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襄王爷坐在地下的一把椅子上,他人到中年,大腹便便,撑得一身常服都快崩线了,正端着一杯茶在喝,喝了两口,见陆偃进来,忍不住道,“皇兄,你就少说两句吧,臣弟都替你口干。”
皇帝彻底怒了,指着萧恂道,“你看看你养的这好儿子!”
“皇兄,谁家还没有两个不肖子孙呢?都是自家孩子,何必呢?臣弟也没见皇兄训几个皇侄儿训得这般起劲的,横竖不是自己养的,皇兄也不心疼吧?”
这就是诛心之言了!
“朕,朕何时待你养的儿子与朕的有区别了?他是你的儿子,不是朕的儿子,朕,若是朕的儿子,朕能早就一脚踹过去了。”皇帝话都说不周全了。
“臣弟就知道!”襄王爷也不怕把皇帝气死了,“皇兄要是帮臣弟心疼儿子呢,就好好教,别一着急就骂,横竖臣弟养的儿子也不好,可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既没有强抢民女,也没有欺压百姓,但凡冲锋陷阵的事都是臣弟的儿子在做,皇兄赏赐个府邸吧,连个家具都舍不得。”
眼见得皇帝几乎要被气得晕过去了,陆偃忙含笑上前,拱手朝襄王作了个揖,“襄王爷怕是不知道,皇上已经命礼部从内藏库挑一批上好的檀木家具送到宸王府去,就这两天的事,是臣的失误,把这事儿给忘了,才没来得及与王爷和郡王爷说。”
皇帝满意地朝陆偃看了一眼,虽然又是从内藏库走,割的是他的肉,可他也知道,这肉若是不割下来,回头老四再跑到太后跟前一哭,太后一准儿饶不过他。
当年,他谋这个位置,到底是为什么?
有点好的,只要过了这对父子的眼,就留不住,他还得哄着往这父子府上搬。
陆偃安抚好了襄王,又对皇帝道,“皇上,您找郡王爷来,不是说为了铁围山上白虎神兽的事吗?”
皇帝深吸一口气,他也是被气糊涂了,也懒得再说方才的事了,“朕找你来,是为了铁围山上的白虎的事,朕之前命宁远伯世子前往铁围山寻找白虎,今日那边送来消息说是找到了,你去看看,若是果真有白虎,就请进京来。”
皇帝怕萧恂胡闹,“白虎乃四大神兽,意义重大,你不得对白虎无礼,惹怒神兽……”
“皇伯父,这不是为难侄儿吗?白虎再神兽,也是兽,万一要吃侄儿,难道侄儿还得学佛祖割肉喂鹰不成?侄儿可没这佛性。”
“是啊,皇兄,这事儿万一办砸了,回头皇兄又要生气。”
眼看皇帝又要气了,陆偃忙道,“皇上,不若让四殿下陪同走一趟?”
四皇子素有谦谦君子的美称,为人处世,含蓄有礼,的确是个最好的人选。
皇帝瞬间又想起了那股臭味,眉间可以夹死苍蝇了,但终归是自己的儿子,不能一直这么嫌弃,便也没反对。
铁围山上,一间猎人搭建的小木屋里,薛式篷坐立难安,他一身褚色锦袍已经脏乱得如腌菜一样了,头发散乱,胡子拉碴,背着手在斗大的一间屋子里走来走去,时而叹气,时而看一眼气定神闲地坐着喝茶的薛婉清。
这女儿不养在身边五年了,他是一点都看不透了。
说起来,也是谢家邪门,怎么把他女儿养成了这样一个性子?
“你说这样能行吗?”薛式篷指着门口,笼子里的一头瘦得快要咽气的白老虎,问道。
这头老虎是他们七天前捉住的,又渴又饿五天后,薛婉清让人喂了这头老虎一块放了迷药的肉,老虎吃了之后,就晕死过去了。薛婉清又让人将一种染料涂到了老虎的毛上,一头常见的黄斑虎就成了这样一头白老虎。
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要不是薛式篷亲眼看到,他也不会相信,这老虎的毛色还能够发生改变,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神奇的东西。
薛婉清却在想另外一个问题,等这白老虎的事情过去了,她是不是可以把这药剂开发成染发剂,赚一大笔钱呢?
“父亲,白虎自古以来就是瑞兽。皇上要的不是一头白虎,而是一头瑞兽,可以用来证明盛世出仁君的瑞兽。”薛婉清道,“况且,这白虎本来就是黄斑虎幻化而来的,究竟它是以本色示人还是以幻象示人,都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够左右的。”
薛式篷几乎要为他这个女儿跪了,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啊!可是薛式篷觉得自己有些接受不了。
“况且,皇上若是派人来的话,一定会派四皇子殿下来,女儿与四皇子殿下还有几分交情,女儿会好好与四皇子殿下谋划一番,父亲只等着升官进爵就是了!对了,女儿之前与父亲提到的生意,父亲可别忘了。”
“只要得了皇上的器重,那点子生意都算不得什么。只是,为父不得不提醒你,事关满门,你不得有任何差池。”
“这一点,女儿心里有数!”薛婉清自己也不想死,虽然说这件事要冒风险,不过,一来,她做得隐秘,二来,她也算准了皇帝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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