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靖看见叶枫带进来的这个所谓出身名门的良医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叶枫口中的名医居然会是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
他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简太医和他的弟子,看见他们也是满面的惊疑之色,分明也是大出意料之外。
简太医在宫中任职多年,回到兰州之后声名卓著,听说叶枫带来了一个名医要为马大人医治连他也束手无策的中毒,于是赶紧带着弟子前来,要看看是哪路来的神医,有什么样的高招。
可是现在面前的不过是个二十上下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有多高的医术?难道能比自己还要厉害?他一时又惊又疑地愣住了。
马靖又看了看叶枫,莫非他在同自己开玩笑?
叶枫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看起来对这位姑娘是充满了信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从之前关于叶枫的种种传闻看,想来他也应该不会是个胡吹大气的人,或许这个姑娘真的有些本领呢?
马靖叹了口气,抱着一线希望,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任由这位姑娘为自己检查。
这位姑娘当然就是程念真,她为马靖检查得十分仔细,除了探查脉象之外,还试了体温,看了口舌,甚至一寸一寸地按压检查马靖的内腑,用银针探穴,前前后后足足忙活了大半个时辰,看起来像模像样的,这让马靖心中又燃起了一些希望。
检查完毕,程念真却没有说话,而是有些木然地坐在床前冥想了片刻,她那一脸疑惑的表情让马靖的心又瞬间如同跌进了冰窖里。
他惨白着一张脸,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姑,姑娘,你看这毒,很厉害吗?”
程念真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简太医:“你这病并不难治,我只是奇怪,这么简单的病,为什么却有人口口声声地说是中毒?”
这话好像晴天霹雳一般,听得屋里的人全都是浑身一震,什么?马靖并没有中毒!
不知道为什么,屋里的人唯有叶枫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反而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简太医满脸的震惊和茫然,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的意思是说,马大人其实并没有中毒,而是老朽误断了?”
程念真竟然想也没想就点头道:“正是如此。”
简太医这时心中怒极,要知道对于一个医者,尤其像他这样声望地位的来说,误断病情便如同砸了招牌,今后便是声名狼藉,再也不用吃这碗饭了。
他此时怒极反笑,问道:“嘿嘿,老朽若是误断,不知姑娘有什么证据,又有何高见啊?”
程念真低着头,说道:“马大人头痛咳嗽,发热畏寒,咽痛口中溃烂,脾脏与肝脏肿大,腹部触之有痛感,呕吐腹泻,不能进食,且身上出现多处红疹,是这样的症状吧?”
简太医点点头:“不错,正是如此。”
他心中却是一惊,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毫不起眼,可是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只是寻常检查了一遍,就能将马靖的症状说得一清二楚,看起来,她并不是在信口胡诌。
程念真抬起头,看着简太医:“简老先生在宫中多年,饱读医书,难道这些症状竟然只想到了中毒?”
简太医眯缝着双眼细细回想起来,忽然他眼光一闪,难道是……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大声说道:“马大人舌苔发黑,肛门肿胀,且有血便,难道不是中毒所致?”
程念真摇摇头:“舌苔发黑原因多种多样,外感内伤各种杂病均可能出现,岂能一概而论?至于肛门肿胀和血便,长时间腹泻血便岂会不肿胀?难道只有中毒才会血便吗?”
简太医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虽然不愿承认,但是他已经明白了程念真所讲的究竟是什么病。
程念真接着讲道:“中毒之人,必定目赤耳鸣,精神恍惚,甚至出现幻觉,咽喉水肿,呼吸困难,这些马大人通通没有。由此我可以断定,他绝不是中毒。”
听说不是中毒,马靖精神大振,喜色直上眉梢,连声问道:“那么我究竟是所患何病?”
程念真哼了一声说道:“马大人勿忧,你所患者,不过是伤寒而已。”
提起伤寒,屋里众人都是一愣。
伤寒病在东汉年间曾经一度肆虐,疫情所到之处,尸殍遍野,人人闻之色变。后来当时著名的张仲景集百家之长,著书立说,整理出了治疗伤寒病的法子,后来晋朝太医令王叔和整理编辑,成了《伤寒论》一书。
此后此书在民间广为流传,且受到医家推崇,成为学习医术者的必读医书,张仲景也被后人奉为“医方之圣”。而伤寒病,到大明之时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出现过大疫情了,因而也渐渐被人们遗忘了。
如今却说马靖所患的就是伤寒之症,大家都是吃了一惊。
程念真对简太医斥道:“三阳经证多为热证、实症,三阴经证多为寒症、虚症,如此基本的道理,在脉象之中竟然诊断不出来?马大人身上的所有症状,均是伤寒的典型症状,以简老先生的医术岂会如此大意?”
简太医有些嚅嗫着说道:“伤寒之症已经多年未现,原以为天下已无此病症,所以才,没想到……”
程念真说道:“伤寒之症多由口入,不洁饮水食物,均易染病,尤其西北,牛羊之奶未煮沸更是易成病源,此病防重于治,马大人想必也是饮食之上不注意才会染上此病的吧?”
一席话说得马靖连连点头,说道:“正是,正是,先前出巡之际因为口渴,曾经饮用过城郊牧民献上的牛奶。”
由此可见程念真所言不虚,大家也都对她的诊断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