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说道:“那时候困即来身边的长子喃哥曾拔出了腰间短刀,让你用它来割羊肉,我就是在那时见到了他的刀。”
“他的刀很特别,在刀锋上有一处崩裂的小口,却找了工匠以极高明的手法镌刻了一朵小花加以掩饰。困即来当时曾解释说,此刀是喃哥母亲的遗物,他不忍舍弃,故而如此。”
“然而在刚才你偷袭马匪首领之时,他也拔出了腰间短刀相抗,在那一刻,我分明看见他的短刀刀锋之上,也有着一模一样的花纹装饰!”
“寻常人一般绝不会在刀锋锋刃之上雕刻花纹装饰,而且图案如此雷同,分明就是同一把短刀!所以我确定,这个马匪首领,一定就是喃哥本人!”
听他说完,大家都是默然无语。
其实想想也能明白,在沙州地界上,忽然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支五六百人之众的马匪,对困即来承诺护卫其周的叶枫一行人进行劫杀,要说沙州卫没有一点问题,毫不知情,这恐怕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可是如果叶枫说的是真的,那么喃哥的这一切所作所为,困即来绝不可能完不知道,要调动如此之多的沙州卫麾下军士,必然是获得了他的授意或者默许。
那么先前他们放飞了困即来所赠的信鸽,他们的求救书信,落到困即来手中岂非就等于石沉大海了?
他们在这里苦苦坚持所等待的沙州卫援军,自然也不会出现,所有的希望也都化为泡影了?
那么他们现在这样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看着大家的脸色,叶枫的心里也感觉到一阵发凉。
刚才他也曾犹豫过要不要把这个事情讲出来,因为他已经预料到,当大家都知道了马匪的真实身份之后,知道援军再也指望不上之后,会是多么的灰心失望。
在战场上,面对生死之间,希望与信心,往往才是支撑下去的最大动力。
可是最后他还是说出了实情,相比起来,隐瞒实情,让大家为了一个虚无缥缈并不存在的假希望去生死相拼,甚至献出生命,恐怕会更加残忍。
张胖子双目有些失神,喃喃的说道:“我们竟然还在去向想要杀掉我们的人求援,还在梦想有援军来救,没了,什么都没了……”
这时候,
解祯亮却皱着眉头说道:“只不过,有件事很奇怪,我一直也没有想明白。”
叶枫抬眼看向他:“什么事情?”
解祯亮说道:“困即来作为沙州卫指挥使,那一晚送给我们信鸽用来向他报信,可是我当时接过信鸽的时候看了一眼,那信鸽脚环上面刻着的却不是沙州卫的标志,而是一个甘字。”
叶枫也皱了下眉:“甘州卫?”
解祯亮点点头,说道:“奇怪之处正在于此,沙州卫从编制上隶属肃州卫所节制,军中所用的信鸽即便不是刻着沙州卫的沙字,也应该是肃州卫的标志才对。”
“如今这信鸽的脚环上却刻着的是甘州卫标志,困即来既然让我们在危急之时用信鸽向他报信,怎么会送给我们一只根本不属于他的信鸽,这信鸽果真是向他报信?”
张胖子接口道:“莫不是那一夜匆忙之中给弄错了?”
解祯亮摇头道:“不会,那一夜他一拍手门外就有人提着信鸽进来,分明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怎么会因匆忙弄错?当时我以为是我想多了,并没有说出来,如今想起来,这却是愈加可疑了。”
叶枫点点头,确实很可疑。困即来如此安排,这信鸽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还没想明白,忽然听见远远的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大家起身看去,却见在马匪阵中,高声呐喊,人马左右调度,看样子很快就会发起新的进攻了。
骆驼沉着脸想了想,转头对解祯亮和张胖子轻声说了几句。
张胖子高声大叫:“我不走,留在这里多一个人,多一分力,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骆驼面色一沉,说道:“解公子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这是要让他自己一个人走进山谷中去吗?他身为你的义兄,你能放心吗?”
张胖子看看解祯亮那包裹得如同粽子一般的胳膊,哑口无言了。
解祯亮却没有说话,他明白骆驼让他离开战场是好意。
他胸中也有一腔热血,也想留下来和大家一起同生共死,可是他更加明白,自己不会武功,留下来能做的实在有限,甚至还会成为大家的负累,拖累大家。
就在刚才,如果不是义弟叶枫的拼死相护,只怕自己早就死在马匪的乱刀之下了。
张胖子别看轻功绝顶,可惜拳脚功夫也是稀松平常,否则刚才也不会突然袭击,也拿不下一个喃哥了。
相比下来,甚至连久在沙漠行走,对付沙漠马匪颇有经验的那些个马夫和骆驼客们,都远比他们更能发挥作用。
他们离开了战场,大家反而更能放开手脚。
所以解祯亮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拉着不情不愿的张胖子,向山谷里头也不回的走去。
他生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忍不住要留下来与大家一道,生死与共。
离开的时候,他心里在暗自嗟叹,如果从小父亲不是只教导自己阴阳数术,如果自己也能从小学习一些武功,如果自己不是这样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而能强壮一些像黑鬼一样,也许现在就不会成为大家的负累了。
百无一用是书生!解祯亮在心里叹息道。
看着他们俩走进了山谷里,回过头来,黑鬼赫连铁双手紧握着黑铁杖,一跃站在了谷口成堆的人畜尸首之上,面对着马匪的方向,大喝了一声:“来吧,兔崽子们!爷爷等着呢!”
他身后,大家也都是热血沸腾的齐声大吼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