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社会，总是有很多无形且麻烦的规矩，来彰显皇权的至高无上与神圣感。

比如，进入宫殿，只有皇帝本人才能走最中间，其他人，无论是朝廷大臣还是王公贵族，就算是皇后都不行。

而裴怀义来到大殿之时，走的便是最中间，从踏上这洁白如玉的台阶开始，就已经犯下了重罪。

火把散发出的光芒将他的脸都照的通红，但因为特殊的光影关系，让他的上半张脸看起来都藏在阴影之中。

万象神宫极其奢华，无论是墙壁还是斗拱下的柱子，无不是凋梁画栋，精美异常。

裴怀义缓缓抬起眼睛，看着这极其精美又带有巨大压迫感的高大宫殿，从这个角度，抬头看去好像有一种要向自己倒下来的感觉。

他强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深呼吸一口气，咬了咬牙，抬手举起了手中的火把，将其靠近那斗拱下木质的格栅。

这些木质格栅涂了好几层不同的漆，并不会马上燃烧起来，但这终究不是防火材料，不到两分钟便被引燃了。

看到已经开始燃烧起来的格栅，裴怀义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那是对自己犯下重罪之后的恐惧之中又带着一丝解脱的快感。

然而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尝一下这种奇特的快感，便听到了一声怒吼，紧接着着就是极为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裴怀义勐然一惊，扭头左右看了看，却发现已经有不下十几人向自己快速跑了过来。

这才反应过来，糟了，忘了提前观察一下。

他只顾着发泄怨气，却忘了这里已经是前朝。

皇宫可以分为前朝和后朝。

后朝是皇帝住宿生活的地方，所以负责巡夜的只是太监和宫女。

而负责前朝的原本是千牛卫和监门卫，但早年军队改革，监门卫都已并入了千牛卫之中。

随后千牛卫一分为三，又分出了如今专管情报的暗卫与专门负责皇城守卫的内卫。

如今的内卫巡逻路线是什么安排，裴怀义完全不知，今天的做法确实草率了。

但事到如今，已经来不及后悔了，他咬了咬牙，拿着火把跑到后面，再次举起，想要将万象神宫从多出引燃，想要将火势彻底放大。

然而跑过来才刚刚举起火把，格栅都没来得及被熏黑，已经有几道脚步声来到了他的身后。

自军队改革之后，训练方式也完全不同，别的不说，至少这些士兵在体能上远超同时代的府兵。

裴怀义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被抓住了手腕，随后胳膊不听话被拧到了身后，抓着的火把也忍不住下意识的松手放开。

身后的内卫脚下一绊，便将他肥胖的身躯放倒在地，下一刻，他就感觉自己双手被套上了一个不算太粗的金属圈。

手铐这种玩意儿如今主要都是用来供应暗卫的，方便他们请人喝茶，内卫这边数量不多，但也有几个。

其他赶过来的内卫成员则是连忙去旁边的大水缸之中取水，然后泼在已经燃烧起来的格栅上。

皇宫内的主要建筑四周都放着比人高的大水缸，就是为了防止失火之后能够就近取水灭火。

伴随着一阵“嗤嗤”的声音响起，原本沾染着明火的格栅冒出一股烟雾，在夜空之中缓缓升腾后消散。

几人过去仔细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燃烧着的火星之后，才缓缓松了口气。

“你们……呜呜呜……”

裴怀义正准备说什么，就被捂住了嘴巴，随后拉起来直接带走。

内卫之中一名挂着三级士官军衔的士兵叹了口气，来到了后朝的入口处。

负责守门的小太监看到内卫队长突然过来了，笑着行了一礼：“何队长有何吩咐？”

虽然负责不同的地方，但都在皇宫里当值，时间久了，基本上彼此都能混个脸熟。

实际上若是在原来，负责巡逻的监门卫都挺看不起这帮小太监的，不过在如今军队的教育当中，大多数士兵都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因此平时没事了也都会互相打个招呼，勉强都算是熟人。

若是放在一千多年之后，基本上也都是见面递根烟的水平。

“劳烦公公通报一声，有贼人想要火烧明堂，现已被拿下，某想要面圣请罪！”何队长低头说道。

听到有人火烧明堂，小太监惊讶的差点跳起来，随后连忙道：“好，何队长稍待，这便去通报！”

话音未落便连忙转身跑了进去，生怕跑的太慢延误了消息的传递。

……

集仙殿内，武则天正在看今天的工作报告呢，就见张成鑫突然走了进来：“圣人，前朝通报，有贼人想要火烧明堂，已被拿下。今夜负责巡逻的内卫队长想要面圣请罪……”

听到这个消息，武则天似乎有些意外，挑起眉毛看了他一眼，随后点点头：“那便带进来吧。”

“喏！”

张成鑫出去之后，她扭过头看着上官婉儿：“那裴怀义，居然有这等胆量？”

“兴许是一股冲动吧……”上官婉儿回答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理？”

武则天反问一句：“火烧明堂，该当何罪？”

“以谋反论处！”

“那你今夜有的忙了……”武则天微微笑了起来。

……

在宵禁的制度下，夜晚的东都主街道上都安静异常，完全看不到人影。

然而在距离皇宫不远的白马寺确实另一番景象，大量身穿迷彩服的千牛卫士兵全副武装的冲进了寺内。

寺内的豢养的妓女纷纷发出一声尖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全部摁在地上绑了起来。

还剩下的一些和尚还没反应过来要不要反抗，就被全部抓了起来，五花大绑之后扔进了马车里。

这些人的行动极为迅速，整个白马寺都被包围起来，没有一个人能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