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楼突然发现……自己对于危险的占卜实在是太稚嫩了。
有些时候真正的危险,从来都不是那种一目了然的悬崖峭壁,不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而是远远的看起来很美好,脚下有一条若有如无的小路,蜿蜒曲折的通向那看似海市蜃楼般美好的顶峰。
战争的胜利前景,就是那个‘海市蜃楼’。
而战争的过程,就是那条看似无害的蜿蜒小路。
当你真正踏上去的时候,才会知道凶险。
看着巫道胜利的时候,战争是一部爽文,血与泪都是敌人的,爽是自己的,所谓战争不过是自己看报纸的时候,刷到一个又一个的捷报,甚至会因为看烦了而直接跳过。
但打起来了,会发现双方其实没有区别,不管胜利和失败,两边的感觉其实都差不多,没有人会不觉得痛。
钟明楼叹了口气,他其实对兰烟陇并没有太多的记忆,毕竟那几十年的记忆,相较于他数千年的生命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
但这种突然亲手杀死一个熟人的事情还是让他感受到了基层士兵们的感觉。
其实他以前都没什么感受的,钟明楼一直都是个很迟钝的人,他有着天生的预知能力,所以才会被大卜选中成为弟子,这也导致他从小就和普通人有一道隔阂,天生的神棍性格,再加上盲眼的特质,都让他与普通人格格不入。
兰烟陇是第一个打破这个隔阂的人,不过后来却因为道争而分开。
如今这种感受袭上心头,让他也做出了最近的改变。
是的,如今人道的龟壳,其实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他把自己打造成‘无敌’的人设,这样人道就不会擅自开战了,起码在他自己的战区,可以不用那么大的烈度。
这些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和玩牌一个道理真正输钱的牌,从来都不是一把彻底的烂牌,很多时候都是一把“看起来”还不错的好牌。
只要让对方知难而退,自然就可以避开很多无畏的牺牲。
这是当前阶段,钟明楼努力的目标。
如果像是被作为前期宣传胜利的的‘先锋之战’那样,那就不好了。
先锋之战是他的朋友李启打的,那一场战斗的战报,其激烈程度让钟明楼直皱眉,如果是他来的话,绝对不可能和李启一样开启血祭强行硬开。
想着这些的时候,钟明楼却突然在‘盟’中收到了一个请求。
有人要来拜访。
还是他刚刚才想到的一位故人。
李启。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他同意了请求。
然后下一刻,却见李启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哟,明楼。”李启笑笑,坐到了钟明楼的旁边。
“李启啊,你最近好像又赢了一场吧?厉害啊,已经负责过两个战区了。”钟明楼并没有什么生疏的意思,反而一如既往的和老友一样对待李启。
的确是老友,毕竟从年轻的时候就一直保持着交流和友谊,一直维持到现在。
“厉害什么厉害,输得一塌糊涂。”李启摇了摇头。
“……嗯,听你这话,你也感觉到了这场战争的无谓了吧?”钟明楼敏锐的察觉到了李启话语之中的含义。
李启摇了摇头,拿出几碟点心,放在桌子上:“战争本质上只是道统斗争的延伸而已,道争不结束,战争也不会结束,你也知道,一个一品的存在,对双方的实力均衡是多大的改变,若是让巫道成了,人道在域外的无尽扩张怕是要停了。”
钟明楼自然的拿起一块点心,先吃了一口:“倒也是,不过,不妨碍我认为这场仗不该打,而且你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这场战争,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你已经指挥过了两次战争,其中一次还是争夺圣皇遗迹这个等级的战场,其烈度应该远远高于普通的域外战区,如果要说你一点心痛的事情都没发生,我是不信的。”
李启苦笑:“不愧是明楼,你还是那么敏锐,那你猜猜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钟明楼掐指一算:“我猜的话,应该是亲友因此而出事了吧?而且不是一般的亲友,而是至亲,你父母不在,只有妻女师父,祝大巫神通广大自是不可能有事的,那问题肯定是出在妻女身上,让我猜猜……你的妻女走到了你不想看见的结局?”
“不过……有意思,我竟然推演不到是什么情况,也看不见你身上的因果线,你应该没有刻意遮蔽我,所以,是天下九地的道统所出现的境况?”
“是魔道,我女儿,李师薇,入魔了。”李启看对方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也不卖关子,直接把事情说了出来。
巫觋不卖关子,这可是很少见的。
听见这话,钟明楼愕然,他一下呆住,连嚼着的点心都不动弹了。
良久之后,钟明楼仰天长叹:“唉,这就是战争啊,何苦呢,李启你昔日坚定站在主战那一边,全力推动战争进程,想得到今天吗?”
钟明楼感叹着,他似乎能够很清晰的了解李启的感受,李启也在战争中让自己的女儿出了事情。
“往日之事,我只能说,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李启说道。
“也是,以你的道心之坚定,当初所做的抉择绝无后悔可言,对了,你这糕点居然还是长安的,你还去过长安?”钟明楼好奇的问道。
李启这时候掏出一块长安的传统糕点,这可厉害啊。
“之前和人道对峙的时候,去长安坐了坐,你也知道,我素来爱吃,就买了点带着。”李启说道。
钟明楼若有所思:“原来如此,那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你现在可是四品了,总不能真的只是来找我叙旧吧?”
“也是因为我女儿的事情,我想请你帮我引荐,让我能够拜见你的师尊……那位大卜,我想请他帮忙,推演一下师薇的事情。”
“明楼,我只有此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