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无奈地笑道:“这你也知道?”
阿史那云道:“突厥汗位相争,尚且暗地里尔虞我诈,拼地你死我活,更何况是大唐。”
李恪见阿史那云似面有忧色,坦然道:“无妨,左右不过是些跳梁小丑,尚还动不得我,倒是你,此回漠南,有何打算?”
跳梁小丑?
阿史那云听了李恪的话,不禁又笑了出来。
李恪的对手阿史那云怎会不知,若是长孙无忌和李承乾之流知道李恪如此说他们,只怕会跳了脚吧。
不过阿史那云也知李恪只是口中一说,倒不至担心李恪因此轻敌,当初李恪对付一个康阿姆尚且环环相扣,步步为营,更何况是长孙无忌这等人。
阿史那云回道:“待我回了阴山,先将阿爹安葬,其他的待开了春再说吧。”
李恪道:“小寒将近,恐怕待你回了漠南,也该大雪封山了,待来年开春,你若不愿待在漠南便可回长安寻我。”
阿史那云看着李恪,想了想,摇头道:“长安城乃是非之地,我不愿久留于此。其实依我而言,长安城中风云诡谲,你又何必困守长安,时时遭人惦记。”
听着阿史那云的话,李恪微微一愣,离开长安?
这个倒是李恪此前从未想过的。
依惯例而言,皇子欲夺嫡,首要的便是帝王恩宠和朝臣的支持,故而但凡是有些野心的皇子,无一不是死皮赖脸地留在长安。
比如说同样野心勃勃的燕王李佑,早年有臣子上书,请皇子外放,李佑便是一副身染重疾,半死不活的样子,硬要赖在长安。
因为李佑知道,离开长安,便是离开权力中枢,想要争帝宠,夺权位自然不利地很。
但阿史那云的话却给了李恪另外一个思路。
如今皇帝诸子尽皆年少,而李世民正当壮年,李世民至少还有十多年的皇位可坐,李恪这个时候留在长安于夺位之利又能有多大。
李恪有平定突厥的泼天之功,在长安城中的声望也极高,只要他在长安,哪怕是太子李承乾的光芒也要被他所掩盖,众人的注意力也都在他的身上。
可若是李恪不在长安了呢?那他们自然无从对李恪下手,众矢之的便就成了现在安坐东宫的李承乾,李恪便就避开了锋芒。
树高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人比非之。
李恪如果不做长安城中最高的那棵树,大风又如何能伤地了他。
现在的他留在长安,不过是平白为李承乾挡箭而已。
李恪对阿史那云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离开长安,暂避锋芒?”
“是啊!你们汉人不是有一个重耳故事吗?你完全可以学重耳啊…”阿史那云微笑道。
重耳是中国春秋时期晋国的第二十二任君主,同时也是春秋五霸之一。
重耳是晋献公的儿子。晋献公年老的时候,宠爱一个妃子骊姬,想把骊姬生的小儿子奚齐立为太子,把原来的太子申生杀了。太子一死,献公另外两个儿子重耳和夷吾都感到危险,逃到别的诸侯国去避难了。
晋献公死后,晋国发生了内乱。后来夷吾回国夺取了君位,也想除掉重耳,重耳不得不到处逃难。重耳在晋国算是一个有声望的公子。因此一批有才能的大臣都愿意跟着他。
夷吾能够当了晋国国君是受到了秦穆公的全力支持,没想到夷吾做了晋国国君以后,反倒跟秦国作对,还发生了战争。夷吾一死,他儿子又同秦国不和。秦穆公才决定帮助重耳回国。
公元前636年,秦国护送重耳的大军过了黄河,流亡了十九年的重耳回国即位。这就是晋文公。
重耳故事李恪当然知道,但重耳和他的处境又有所不同。
李恪现在离开长安,好处自然是显而易见的,那便是能抽身出来,免于成为众矢之的,可坏处也不难看出。
李恪在长安开府建衙,身边也笼络了一批人,若是他此时离开长安,那他之前的积攒便白费了大半,甚至就连李世民那边都有可能因父子不得相见,而渐失恩宠。
所失所得,倒也不是李恪一时间可能抉择的。
“此事有理,但倒也不急,且待我好生想想。”李恪思虑了片刻,凝眉道。
……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不知不觉已进入了贞观十二年,这之前也发生了许多大事,比如贞观九年唐高祖李渊的逝世,贞观十年一代贤后长孙无垢的逝世,比如李治已经十一岁,夺嫡之争变得更加激烈,再比如李恪除了嫡长子李仁外,又有了次子李玮…
自从颉利死后,李恪有了和阿史那云的那番对话后,便变得更加低调了,有事没事便窝在长安城外的骊山别院里,除非有李世民的传诏,否则绝不进宫…
骊山“崇峻不如太华,绵亘不如终南,幽异不如太白,奇险不如龙门”,然而三皇传为旧居,娲圣既其出冶,周、秦、汉、唐以来,这里一直作为皇家园林地,多游幸离宫别馆,绣岭温汤皆成佳境。
上古时期,女娲在这里“炼石补天”;西周末年,周幽王在此上演了“烽火戏诸侯”的历史典故;秦始皇将他的陵寝建在骊山脚下,留下了闻名世界的秦兵马俑军阵;一百年后,唐玄宗与杨贵妃也将在此演绎一场凄美的爱情故事……
骊山风景秀丽,相传周幽王在此建骊宫,秦始皇时改为“骊山汤”,汉武帝时扩建为离宫,唐太宗营建宫殿取名“汤泉宫”,这便是“华清池”的前身。
当然,此刻非但没有“温泉水滑洗凝脂”的华清池,亦没有瑰丽堂皇的“汤泉宫”,只有李恪的骊山别院。
春风微拂,万物复苏。
院子里的杨柳芽吐鹅黄,花圃里的牡丹亦抽出新叶,便是远处的山峰也披上了一层青绿。
春困秋乏,按说在这样的气候,这样的时辰,最美莫过于喝一壶小酒,拥枕高卧,好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