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混合着困意让郝仁睡得格外沉，做了一个绵长的梦，期间几次醒来却仍在梦中。直到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透进来，落在郝仁的脸上，暖暖的，痒痒的，如同情人的手轻轻抚过，意识才算真正苏醒过来。

“个把月不出差，都不习惯一个人睡了。”

郝仁叹了一句，简单梳洗后下楼吃早餐，快吃完的时候宋朝栋才姗姗来迟。

“怎么这么晚？敢情你是来度假来了。”郝仁说道。

“早醒了，游了1000米。”宋朝栋摸了摸半干的头发说道。

“今天咱们去哪里？”郝仁说道。

“我的厂你急个啥？饿死了，先吃早饭，一会你就知道了。”宋朝栋说道。

“现在我是你客户好吧，你把我叫过来不就是想让我看看你如今的实力吗？是不是打算约我和你一起进军美洲市场啊？”郝仁说道。

“食不言，寝不语。”宋朝栋被说中了心事，不慌不忙地搪塞过去。

“你我还不认识，尾巴一翘我就知道你......”

郝仁还没说完，宋朝栋顿时就没了食欲，连忙打断：“吃饭呢，别说恶心的事。”

“尾巴一翘我就知道你想怎么摇，你想什么恶心的事了？”郝仁捉弄道。

“无聊。”

郝仁报了昨天辣椒之仇，愉悦地欣赏起宋朝栋切牛排的动作来。

半小时后，郝仁跟着宋朝栋和他的助理及一个满脸横肉的保镖上了一辆七座车，从市区往郊区驶去。

“现在可以告诉我去哪里了吧？”郝仁问道。

“华雷斯。”宋朝栋回答道。

“华雷斯？”郝仁查了下手机，问道：“我们去美墨边境干嘛？挺乱的？”

“我从日本佬那收购的工厂就在华雷斯，乱是真的乱，据说日本人当时建厂的时候，没人敢来上班，上下班都能看到黑帮在附近火拼。后来是当地政府迫于税收压力，出面和黑帮谈判并加强了治安管理，工厂才步入正轨。”宋朝栋说道。

“哪家日本佬？”郝仁问道。

“工厂国内没几个人知道，但背后是大名鼎鼎的日本三井财团。”宋朝栋说道。

“我印象中，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日本的家电行业在全球迅速崛起，巅峰时对美出口占彩电出口的90%，占到美国三成的市场份额，没想到落得如今这副田地。”郝仁说道。

“没错，后来美国彩电产业保护委员会就向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提出申请，启动调查并采取强化关税等限制措施。最终日本进行自我限制，自废武功减少在美国进一步获取利润，到现在就份额越来越少了。以史为鉴，希望你我都不要受制于人。”宋朝栋说道。

“和日本不一样，我们有强大的国内市场，但打铁还需自身硬，核心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上才是不会被别人扼住咽喉。我隐约记得，日本厂商虽然基本退出了彩电市场，但他们却深化了自己技术，很多屏幕生产的关键设备都是独家垄断，就像手机行业的mot和酷美这些老牌厂家，没几个人用他们的手机，但光靠专利都能挣得盆满钵满。”郝仁说道。

“是啊，加油兄弟。”宋朝栋说道。

“有个问题，华雷斯离着1000多公里，开车十多个小时，咱为什么不乘飞机？”郝仁问道。

“本来是要乘飞机，你来的前几天机场发生了火灾，造成了数十人受伤，有点后怕，开车算了，保命要紧。”宋朝栋说道。

“唉，这生意都是用命挣的。”郝仁想起上次的飞机迫降也是背脊发凉，同感坐车是个好选择。

等到了华雷斯已经是深夜，第二天一早，郝仁跟着宋朝栋前往工厂参观。工厂的地址距离酒店不远，开车十几分钟，郝仁远远地看到前方数个巨型白盒子状的厂房依次排开，在周围一片花花绿绿的低矮民房中，显得格格不入。

“没想到上世纪建的工厂这么气派，就是周围环境有点杂乱。”郝仁说道。

“何止是有点，我打算在这建厂后，就派了几个能干中方过来常驻，没想到一个月不到，人不干了，说是完全呆不下去，不让回国就辞职。”宋朝栋说道。

“能理解，谁愿意背井离乡地到海外开拓市场，尽量多利用本地员工吧，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才把资产盘点清楚，订单就到了，原来的设备大多能用，查缺补漏也在路上了，这不我过来监工，尽快开工。”宋朝栋说道。

两人下了车，边说边往里走。郝仁猜测在宋朝栋收购前，这里似乎有些日子没开工了，通往厂房的路边都长出了杂草，甚至还有只野兔慌张地窜出。进了厂房倒是干净，所有的机器都用防尘罩盖得严严实实，看得出宋朝栋花了心思保持原样，郝仁完全想象得出这个厂房曾经忙碌的模样。

宋朝栋引着郝仁上了二楼，从上往下俯视全景，“老头子让我接手彩电这块核心业务了，让我拿墨西哥厂练练手。我就寻思着先利用现有设备把运输最费时费力的大尺寸电视做起来，核心部件从国内弄过来，在这做机芯生产和整机组装，然后从边境直接出口到美国和其他国家去。后面小尺寸屏幕的业务也会开展起来，你可以考虑下，既然用我们的屏要不要也用我们的组装？一条龙服务更顺畅，工艺上也能保证。”

“我真当你带我过来旅游，弯弯绕绕原来是拉我过来拓展业务，”郝仁打趣完，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听起来不错，我回去和团队商量下，现在定不下来。”

“这么大的事，哪能让你马上拍板，走，下去看看。”宋朝栋说道。

下了楼，两人逐一巡视设备，又从走廊前往另一厂房，里面的格局布置大抵相同，不过眼尖的宋朝栋发现最后面有一台机器的防尘罩翘起来了，正想要走近去盖上，却听到了到一阵啜泣声。

“谁？”宋朝栋问道。

没人应答，宋朝栋更大声地喊了一声。

“谁？”

只见机器后面站起一个穿着工服的墨西哥卷发年轻男子，眼睛发着红地看着郝仁和宋朝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