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琼说这句话的时候,用上了自己的内力。所以,在场的官兵虽说有数万人。但黄琼这句话,犹如在他们耳边炸响一样。而随着隆隆鼓声响起,环州的北门外响起了惊天动地万岁声。首先喊起来万岁的是,亲眼目睹了这位年轻王爷,之前亲自为阵亡将士送殡的冯舟山所部。
紧接着,贺元锋带着的主力,杜涉的左路军也一并,被这热烈的情绪所感染,一并喊了起来。三声万岁喊罢,右路军指挥冯舟山一马当先,带着他全部为骑兵的右路军先行出发。紧随其后的,是贺元锋带着步骑混合,骑兵在前、步军在后的中路军,一路上旌旗招展。
而在两队人马开拔之时,一直到最后一名士卒离开之前,震耳欲聋的鼓声一直都没有停下来。直到两支队伍,已经全部离开环州,黄琼手中的鼓声才停下来。走下点将台,翻身上马之后,黄琼看着面前这几千卫军和御林军,脸色虽说很平淡,但语气却是极为重。
冷冷的扫了一眼面前的人马之后,黄琼才开口道:“大军出征在即,多余的废话本王就不说了。总之一句话,本王不管你们的出身如何,你背后站着公爵还是伯爵,但在本王这里,你们就是这平叛大军之中一员。在执行军法上,本王会一视同仁,进必赏、退必罚。”
话音落下,不想在多说什么的黄琼,向着杜涉点了点头。接受到黄琼的示意,杜涉直接一挥手,随着六支长号的号音响起,与黄琼率先一马当先出发。而随着左路军出发,也代表着参加此次平叛的三路大军,全部从环州出动,开始向着最终的目的地宁夏府进发。
数万大军在陇右干旱土地上行军,再加上万余匹战马来回驰骋,掀起的暴土扬尘,几十里外都看得清楚。而在此时的灵州城内,原本就被黄琼射成重伤,逃回陇右之后好不容易才抢救过来。在见到自己弟弟,成了一堆骸骨与碎肉回来后,当即便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心中,更是对黄琼恨得要死。但枭雄到底是枭雄,尽管在心中一万个想要将那个英王挫骨扬灰,但得知官军三路大军齐出,直接杀奔灵州而来,拓跋继迁还是显得很冷静。他的第一个想法,正是犹如杜涉判断的那样,放弃灵州以及整个宁夏府,全部退过黄河进入贺兰山。
之前的连续三战,给拓跋继迁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于深刻了。他自认为最精锐的平夏部五千精骑,就连西京大营的一千人都打不过。深刻的让他见识到,什么叫做训练有素与乌合之众的区别。此次面对着西京大营的两万,说实在的,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多少信心。
尤其是眼下,他手中东拼西凑,几乎将整个宁夏府境内,无论蕃汉能够当兵的人,都强行拉入军中,勉强才拼凑的十余万大军。连续三场大败下来,已经折损近半。虽说剩下的部众之中,都是以党项人为主,按理说大家都是同族人,这些年一样也都饱受朝廷压迫。
在拓跋继迁看来,大家应该齐心协力才是。可在造反之后,拓跋继迁才发现,自己还是想的太过于简单了。党项诸部族,对朝廷不满是肯定的。可在心中,也一样未必真的将他看的太高。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真正成为自己后援的,也不过是野利部和一些小的部族。
至于其他的那些大部族,虽说表面上还算是支持自己,可实际上内心之中都打着小算盘。尤其是在自己借刀杀人,借着官军的手,解决了最不听话的折罗部之后,那些族长与头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对劲。如果不是自己在庆阳大败后,第一时间吞并了折罗部。
在加上与自己有联姻关系,自己娶了族长的妹妹,又给自己儿子下聘娶了族长的女儿,使得野利部全力支持自己。搞不好,自己费劲苦心打造的军队,早就是分崩离析了。不为了这些人,自己也不至于在庆阳府战败之前,一直都龟缩在宁夏府,没有分兵攻略陇右。
使得自己失去了,扩大地盘与实力的最好机会。眼下官军反扑,若是按照自己眼下的情况,真的与官军硬拼,哪怕自己再败上一仗,自己内部恐怕就要乱套了。现在看,坚清壁野退入贺兰山之中,暂避官军锋芒是最好的选择。只要保存实力,自己便随时都可以东山再起。
至少自己先理顺内部,将党项人真的凝聚在一起,才能有与官军一搏的实力。而且西京大营是朝廷用来应对整个西北的,绝对不是专门为宁夏府一地设置的。西京大营的这两万多精锐,不可能在宁夏府驻扎太多的时日。只要将他们拖走,剩下的卫军那点有限战斗力。
自己随时都可以,重新亮出隐藏的獠牙。更何况,党项人的祖先本就是放牧牛羊的游牧部落,风餐露宿才是党项人的本色。只要有青草的地方,党项人就能活下来。而汉人不行,他们需要吃粮食的。宁夏府眼下还远未从去年大旱缓过来,现在依旧可以说赤地千里。
官军在本地筹措不到粮草,便只能从后方运输,而这恐怕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啊。他们战线拉的越长,自己的战机也就越多。只要自己断了他们的粮道,就算饿不夸他们,也可将他们饿走。自己在做的狠一些,临走之前将水井都填上,就算他们重新占领宁夏府又如何?
想到这里,这几日一直都在养病的拓跋继迁,一把掀开被子便要下床。只是就在他刚要起身的时候,却被两个美妇给按住了。其中一人端着一碗药,走到他的面前,小心的将碗中的药吹凉一些之后,坐到床榻之前温柔的道:“不管什么天大的事情,也没有身子骨要紧。”
这个温柔的美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拓跋继迁最早的正室。在拓跋继迁娶了野利氏为妻之后,知道丈夫自年轻时,便一向雄心勃勃,以恢复党项荣光为己任,只是苦于平夏部真正的大权,都控制在族兄拓跋继俸手中,而只能默默的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心中,暗中拼命的努力。
知道自己出身小部族,无法给丈夫太多帮助。在得知丈夫有意与野利部联姻,以获得野利部支持,增强自己实力之后。便主动让出正室位置,甘心退居为侧室的罔氏。罔氏性子温柔,长相与身材更是漂亮。虽说罔氏现在已经不是正室,而且也没有给拓跋继迁生下一儿半女。
但这个比拓跋继迁,还要大上两三岁的女人,对于拓跋继迁来说却是最重要的人,也是唯一能听进去劝说的人。拓跋继迁脾气暴躁,性子更加桀骜不驯。上来那股子劲,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唯一能够劝住他的人,便是对于他来说亦妻亦姐的罔氏,哪怕她现在已经不是正室。
听着妻子温柔的话,拓跋继迁看着自己这一生,最为对不起的这个女人。将碗中药一口全部喝下之后,才轻轻的抓住她手,心中一安后道:“阿姐,这次事关全部党项人的生死存亡,作为党项人的首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躺在床上。阿姐不能在这个时候拦着我,你让我去吧。”
拓跋继迁的话,尤其是那一声,两个独处时才称呼的阿姐。让罔氏轻轻的叹息一声。与身后拓跋继迁的另外一个妾咩迷氏,服侍拓跋继迁穿好衣服后,才轻声的道:“我知道你素有雄心壮志,是一只展翅的雄鹰。所以,我不拦着你。只希望,你能为家人们多多考虑一些。”
“爱惜自己的身子骨,上了战场上千万不要总冲在第一线。前几日阿移殁了后,野利妹妹像是失了魂一样,眼下还在病中。德昭年纪还小,还担不起大事来。眼下家中就剩下了你一个主心骨,你要是再有什么三长两短,让这一家的老弱,还有外面那么多的族人怎么办?”
对于妻子的叮嘱,拓跋继迁微微点了点头,又抱了抱这个亦妻亦姐的女人后,最终还是在丫鬟的搀扶之下走了出去。他现在居住的这个宅子,是原来宁夏知州衙门。这座修建于开国之初,设立灵州知州时的衙门,虽说已经很是老旧。可也是这灵州城内,最为辉煌的建筑了。
自从席卷整个宁夏府之后,拓跋继迁没有将统治的核心,迁往宁夏府治所在的同心县,而是留在了自己的老巢灵州。眼下整个宁夏府境内,原有的党项诸部,也都基本聚集在灵州。而此时,这些头人与族长在这间知州衙门的会客厅内,已经等了他很长时间了。
走到会客厅前,听着会客厅内传出来的,面对官军的大举进剿,党项诸部是战、是走,还是投降的争吵声,拓跋继迁一阵阵的头疼。而不想被自己那些野心勃勃的族人,看出自己此时虚弱的拓跋继迁。挣脱开搀扶他的几个丫鬟手后,自己整了整衣衫,迈步走向了会客厅。
就在他刚一进入会客厅,原本争吵得异常激烈的几十个部族头人与族长,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这些人之中,虽说很多人对拓跋继迁,并不是真心的服气,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是党项人的首领,至少表面上的尊重还是要的。在这个时候,他们还是很需要一个主心骨的。
更何况,无论他们服气与否,这个拓跋继迁心狠手辣的为人,在他们心中都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象。先不说被在他起事时,因为反对他起兵造反而被他灭族的,原来平夏部的族长拓跋继俸。单单就三日前,被官军释放回来的十几个折罗部的头人,被他下命令直接斩首。
其后,整个折罗部被他一口吞掉。这些事情,都让这些头人与族长,对这个家伙有些害怕。尤其是他们眼下都驻扎在灵州,这里是平夏部的老巢。他们的本部军马都驻扎在城外,城内只有他平夏部的人马。要是这个家伙在这个时候翻脸,恐怕自己搞不好也会像折罗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