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归义军事上,首领遏瓦来回奔走,好不容易说动了吐蕃,要配合归义军攻打凉州,谁知道事情泄露后,让夏军那边有了准备,攻打凉州就只好已停了。
既然事情已没了着落,瓜、沙的情势愈发危急。心中没半点法子可想,愁闷地遏瓦只是吃酒。此处是一座山村茅店,靠近驿路,客店里多是些行路的商贾,都在议论当前的战事,夏军如何如何调整人马,攻打瓜沙。一路上过来,众人见了多少的人马和辎重。
这件事情,于夏人来说,只不过是多个热闹,夸赞一下自家夏王的英勇,自豪一番。然而对于遏瓦来说,只好苦笑。正吃酒间,只听见旁边一人“咦”了一声,遏瓦急忙去看时,才发现此不是别人,正是嵬逋。
此时身处夏人的地盘,不好张扬。两个人立刻心领神会,将座头移动到角落里,两个说话。原来当日嵬逋坐船从黑水河上逃出去后,又辗转多地,重新与一个宋人商贾搭上线。为谋生计,现如今嵬逋带着底下一众的兄弟,在宋、夏边界做一些贩卖私盐的勾当。
说起来私盐买卖的行当,这行一样也不好干。为了带携兄弟们赚些钱,填饱肚皮,嵬逋成天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这日子真的有些过够了。现在的嵬逋,就指望着哪天能够发一笔横财,带着去东京享福去。
既然说起来发横财,遏瓦遂就说笑道:“你要是有办法能灭元昊,哪家不争着给你钱呢。”说到这个,遏瓦凑过来低声道:“我听说曹贤顺和唃厮啰,包括宋人和辽人那边,都想让元昊早点死,对他的人头,都定了价了。根据可靠的消息,他们那几家的钱,加起来一共有几十万贯。”
嵬逋听说有“几十万贯”,两只眼立刻铮亮起来,急凑身过来,问保准么。遏瓦遂就笑了道:“你要是真有这个能耐,几十万贯算什么?你就算要价一百万贯,他们也巴不得的呢!”嵬逋听见这个话,点一下头,遂示意遏瓦过来看,一面用手在杯中蘸了酒,去桌子上写了“王亭镇”三个字。
话说起来,早先的时候,元昊曾经娶过一个咩迷氏,生有一子李阿理。后来夫妻两个交恶,咩迷氏遂就离开元昊,带着阿里,娘俩单独在王亭镇居住。阿理从小听母亲的教导长大,对其父元昊恨之入骨,怎奈那厮纵有反心,手上却没有人马,奈何不得。如今趁着元昊西征,兴庆城中无有大军,此却不是一个良机?
因嵬逋与西夏人做买卖,由中人推荐,搭上了阿理这条线,两个私下来往过几次,有些交情。遏瓦听见嵬逋这话,也觉得这个机会可以一试。既然遏瓦已经同意,嵬逋遂问,倘若真想办这件事,可否先跟两家说说,先预支他几万贯,这里好让人打点支应。
遏瓦遂道:“几万贯太大,我做不了主,得问上面。曹贤顺在家忙着打仗,这件事情顾不过来。若是去问唃厮啰,还不是本家,来回奔走又需要时间。”
正当嵬逋失望的时候,遏瓦遂道:“你愁什么?元昊的仇敌那么多,但听见你要杀元昊,哪个不立刻拿出几千贯来支援?走上几家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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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胡乱支应他几千贯,应付下眼前,这件事情我也能做主。”
既这么说,嵬逋也就按他的话,先把这几千贯要过手来再说。做事之前,两个重新又商议说,若是投靠李元昊,那人势大,没大的功劳,必然不把他两个放在眼里,就不如还是投瓜、沙和吐蕃两家的联军。即便是眼下瓜、沙不保,投去吐蕃也能得重用。
不说嵬逋和遏瓦两个商议。王亭镇那边,阿理同别人贩私盐去了,不在家中。才不过十几岁的少年,也同大人一个样,赶着百十头的骆驼,穿大漠、走戈壁、过草原,一路上强人马贼闹乱不说,一旦在边界上让人查住,弄不好是要杀头的。
咩迷氏除了心疼以外,心里头也是十分不平:都是一般的元昊骨肉,凭什么别人都住在宫殿里,锦衣玉食、有人侍奉,独自己的儿子必须要风餐露宿受尽苦楚。即便是元昊与她有嫌隙,罪不及子。他居然也能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可知这父亲有不如无。
这一次阿理走得时候长了,咩迷氏在家不免有些担心,不由得使人打听消息。阿理知道母亲着急,不多时果然命人传来消息:这一次在过沙漠时,有几头年纪小的骆驼没经验,陷进了流沙,非但没有了几头骆驼,连背上的货物也一块都没了。众人在沙漠还遇到了狂风,许多货物都倾洒了,损失不小。幸而众人安全从大漠里面出来,总算是平安到达边界了。
然而到边界上还算完:当初众人在边上私自买卖私盐,只要打点妥当了,宋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并不太查。如今元昊发兵打瓜、沙,边界上如今查得严了,抓住后严惩,买家因为都怕杀头,因此早前讲好的买主,都没人敢去。他们不去,其他零散的一点散户,谁能吃下这么多货物?这盐还是要重新运回来,这一趟算是折了本了。
做母亲的,只要儿子能平安回来,就足够了,折本不折的关系不大。既然阿理已报了平安,说要回来,咩迷氏遂就暂时放心下来。
正在这么等着时,咩迷氏忽然听见说,在边上贩卖青盐的,突然被夏军拿了无数,都关押起来,等着听判,弄不好似乎都能被杀。这件事出来,咩迷氏不能在家干等着了,急需要有人救助才行。
咩迷氏与元昊交恶已久,更何况他又出兵在外,不在兴庆。因事情紧急,咩迷氏遂就想起一个人来。此不是别人,便是元昊之弟李成遇。李成遇的母亲亦姓咩迷,论亲起来是咩迷氏之姑,与咩迷氏两个是表姐弟。有成遇出面,那一班人不敢不放。
既这么想时,咩迷氏立刻去找李成遇。李成遇得知了这件事之后,先问了是何人告诉的这个消息,又问阿理的行程和时间,这些全都知道之后,还需要去问他们在何地被捉,又问
当地是属何人管辖,一处一处查下来,需要时间,遂就叫姐姐先不要急,且先回去等消息,由他去问。
这一头咩迷氏回家之后,自己越琢磨,越觉得这件事情不对:宋、夏之间的盐事,夏人这边,从来就没这么紧过,已经是许多年前就如此了。如今元昊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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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庆,突然发号这个施令,谁知道不是有人为了将来做夏王少一个威胁,借这个机会,故意要铲除祸根呢。
元昊宫中的那些王妃,非但是有儿子的那些人,有这个嫌疑。连同其他没有的,细想一想,这个嫌疑也都免不了。当初咩迷氏在宫中时,就看出来了,这种事她们干得出来。
想到这时,咩迷氏心中突然一冷:若只是因为私盐这件小事,那么阿理没什么大碍。要是有人借着夏王不在的这个机会,要故意生事,那么阿理这一次,就可能凶多吉少了。
虽然心里面这么想,咩迷氏心中仍有丝儿希望,他们只是按律拿人,跟其他的事情没有关系。或许明天一早起来,成遇那边就有回复,阿理他们已经找到,不久就可以回家了。
那一头李成遇查了两天,已得知前些时候因有人告密,说盐商之中有外国奸细,确实有野利浪烈一伙人,在宋、夏边界打过私盐,也捉拿、关押了一些盐贩,内中却没有阿理这人。拿这个句话回咩迷氏时,“没这个人”这句话,咩迷氏心里九分不信。
若只是说贩卖私盐,还是件小事,若是给阿理按上一个“外国奸细”的罪名,那这个麻烦可就大了。可知她们为铲草除根,歹毒如此。
及至听说打私盐的人里面,有一个是野利氏一族的野利浪烈,咩迷氏几乎能立刻确定,背后操纵这事的那个人,是元昊之妃野利氏。野利氏是野利旺荣、野利遇乞兄弟两个的妹子,元昊的儿子,除了咩迷氏生的阿理之外,就是野利氏的三个儿子,其他再没了。
阿理一向在王亭镇,不在宫中。野利氏自认为太子必定能出在她家,尚不把卫慕皇后放在眼里。如今趁着元昊不在,拔去一个眼中钉,还轻而易举,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此时咩迷氏已决定了:只要野利拿阿理下手,那么咱们就去君臣跟前大闹一场,让他李元昊看一看,枕边的到底是个什么人,她野利氏休想得意。
咩迷氏转念又一想:阿理的死活,元昊那人并不关心,甚至似乎还有些厌烦,倒指望他?无缘无故,我真是一急头脑发昏,居然在白日做梦,痴心妄想了呢。那么干脆就鱼死网破,逼死了我,你们全都别想着好过。
主意既定,咩迷氏当即四处找买家,打算将家产一应都贱卖了,凑出钱来,要招兵买马,前去攻打野利氏。恁地动静,李成遇知道了这件事,立刻来拦住,不许咩迷氏去冒险送死。
咩迷氏一心要去拼命的人,半路上突然吃成遇拦住,发起火来,指着李成遇的鼻子骂:“你别拦我,你的妻儿老小被元昊杀了,半个屁也不敢放,只顾偷生,这口气我可忍不了!”
李成遇遂就说她道:“如今还没有阿理的消息,你怎知他就被害了。倘若是别人设好的陷阱,咩迷氏全族的性命,就全坏在你手里了!”
听见成遇这个话,咩迷氏遂就回他道:“咱们两个人不一样,你姓拓跋,性命高贵,不能冒险,我怕什么?我站着能死,不跪着活,咩迷氏没有一个是软骨头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