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元昊逃出来辽军的包围,继续往西逃窜的时候,南面没藏都也的五千精锐,还有翔庆军那五千的人马,都已经到了,前军已经派了人过来,与李元昊那厮会合了。
副帅野乜浪罗那边,正在守卫兴庆城。因为不放心东面的战事,野乜还不时派出去人马,打探辽、夏两边的战况。一听说战况对夏军不利,辽军已攻占了夏军背后的小山,元昊的人马很可能败,野乜立刻就坐不住了,拨出来两千的铁鹞军,急赶来驰援,此时跟元昊也接上头了。
这个时候的辽军,不知道此时夏军的状况。他们为了追赶李元昊,已经完全深入了夏地。机会得来得不容易,趁着这时,李元昊立即率夏军反击。趁着辽军没回过神来,元昊立刻命两千的铁鹞军,直接冲进了辽军的阵型。
此时的辽军,正面西追击,强风正好被他们迎着,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情势。这个时候,铁鹞军突然从对面冲来,辽军正追赶李元昊追至半途,道路狭窄,两只眼睛又睁不开,登时被铁鹞军冲破了阵型,辽军死伤的不计其数。
趁着这时,没藏都也和翔庆的人马,分别从南、北两边杀过来,从两个方向夹击辽军。转眼间战场上就变了形势,由原先由辽军追赶着夏军,元昊带头在前面跑,变成了夏军追赶着辽军,元昊那厮在后面撵,耶律宗真在前面奔逃。元昊亦不忘了喊:“凡有能生擒耶律宗真的,赏千金、封谟宁令!”
因后面的夏军追赶甚急,宗真命众将将粮草辎重全都丢弃,好阻挡元昊的铁鹞军继续追击。眼看着从宋朝高价买来的粮草辎重,被辽军丢得横七竖八的,辽军根本顾不上心疼,逃命要紧。不说辽国的皇亲国戚、权贵子弟,被元昊的追军拿去了无数,便是宗真身边的心腹智囊,被夏人俘获过去的也不在少数。
眼看着此时的情势危急,宗真贴身的近卫亲军,立刻保护着耶律宗真,冲破夏军的围堵,突围而去。这时候再想过去黄河的东岸,早就已经来不及了。众人只能保护着宗真,沿着河水一路上奔逃。
李元昊为防辽军逃走,立刻在黄河以北,靠近辽国的险隘处,安排了重兵,宗真因此不敢走陆路,只好沿着黄河的水线,一路奔逃。辽军的人马,也跟着辽军的尾巴后面,一路上撵。
不说中路宗真溃逃。西路这边,萧惠所率的六万大军,已经被多路的夏军团团缠住,马上就开始攻击了。到这个时候,萧惠已经顾不得中线,已准备好大军突围了。
六万的大军,无法同时都突围出来,萧惠便决计分批突围。东面的辽军是第一拨,有两万人马,按照萧惠的吩咐,由萧革率领,破开信宿谷房当氏和骆驼港费听氏的拦截,投路往东,往五台山寺的方向突围。到了五台山寺之后,绕过黑山福威军的关卡,经由委林然后北折,进入辽境。
西面的辽军,人数能少些,有一万余人。这些人便由石元吉率领,直接往贺兰池的方向突围,破开灵武山往利氏以及西夏甘肃军的阻截,然后从黑水城夏军所设关卡里突围出来,直接北上进入辽境。
最后剩下的这些人,都归中间这一路。中间这一路,人数最多,辽军的精锐都在这里,由萧惠本人亲自率领,甩开后面没移氏追兵,从超顺军、静塞军的追袭之中逃身出来,直接由沃家庄一路往北,经由娄博贝返回辽地。
萧惠西线的六万大军,人多混杂,有契丹人、有汉人、有投降过去的党项人、有阻卜人、有奚人、还有渤海人和女真人。就这么些人,顺畅胜利时情况还好,一旦战事遇到阻滞,人心就不是那么齐了。
上面既然这么个安排,许多人心里全都不满:明摆着东面的人马遇敌最多,困难最大,精锐也都不在这边,器械、防御之类的东西,在军中也不是最上乘的,就是上头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保留嫡派和精锐,然后用他们来挡枪的。当初众人来的时候,上面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既然是众人不满意,心里多少就有了计较,抱怨的便道:“这一路若是不遇袭还好。若是遇袭,俺们这一班倒楣的肉垫,还去为他们打个屁!别人投不投降的暂且不管,反正我若见到了夏军,立刻就投降。”
不单是东面不满意,西头这边,也是觉得自己吃亏。分析的道:“都说东面的不好走,我看西面也强不了多少!从西面出去,得冲破黑水城镇燕军的关卡,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么?!
镇燕军借助险恶的地势,一连设了十余个堡寨,都是紧密连着的。也就是说,咱们要想逃出去,必要连破十几个堡寨!两旁还都是山脊悬崖,没办法侧击。就算最后能冲出去,也是用人命填出来的!鬼知道到最后能剩下几个人呢!”
众人都说,战场上若不是因为真的倒楣,撞上去了没办法,哪个愿意自动去找死!上面人为了保全嫡系,故意把其他人当傻子卖,充当他们的肉垫了!
眼看马上要兵败的时候,上面人立刻把军士分成了两拨:一拨是需要保存实力的人,不能被牺牲。剩下的那些,早已经成了上面的弃子,是他们拿过去填沟壑的!
既然上面人这么做了,底下的人为了能活命,也偷偷避开上面的耳目,在一块儿商量着“投降”了,也管不了什么“顾全大局”。总之就是一句话:各自都在打各自的盘算。
不说众人心里的寻思。当夜子时,按照先时定好的计策,西线辽军这一边,开始一路路突围了。由东、西两边辽军先动,等到他们去得远了,中间萧惠随即便撤。
这三路人马,每一路后面,都跟着三四条夏军的尾巴。当初萧惠安排得好,提前给各路安排了路线。等到众人一冲出去,先前的计策就都不管了,什么路线不路线的。
许多人干脆不跟着主将,全都是按照自己的看法,怎么能逃命怎么来。就这么一窝掐了头的苍蝇,全都逃得四散了,还能有个屁的头绪。处在这种情况下,辽军免不了伤亡更大,被夏军捉到俘获了的人,一时之间不计其数。
暂且不说中线和西线。东线那头,之前耶律重元因粮草的事情已经解决,后续的粮草已经无忧,重元随即就换了策略,开始反守为攻了。东边克危山附近的地势,还是定州城最为要紧。只要拿下了定州城,然后继续再往西推进,就可以续打怀州、永州,只要拿下这两个城,就可以打通与中线宗真的连接,立刻就能拿下来兴庆。
定州城的位置,在定远镇东北的方向,两处之间互为犄角,唇齿相依。因此重元要打定州,必先要拿下来定远镇。
因这事上,耶律重元留五千的辽军、以及拜锡族长的一千人马,在会亭堡看守辎重,其他人一块儿去打定远。必利族长在东面,率人阻住定州的援军;达谷为左,拜锡为右,抵挡没细、部曲、部细这几部的援军,耶律重元亲率领万余的夏军自在中路,主要攻打定远镇。
在辽军的猛烈的攻击下,乌伊拓容等不到援军,定远镇情况十分不妙。眼看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突然重元接到来报:辽军的中线和西线大溃,两线的人马正四散奔逃,伐夏这事儿,已经彻底失败了。
拜锡族长消息灵通,一听见辽军溃败这事儿,这厮登时就反了水,立刻将会亭堡辽军囤积的那些粮草,一把火全都烧了干净,然后投定州城房当都统去了。重元这头又没了粮草,登时傻眼。
既然是中路、西路全线奔溃,如今东路又没了粮草,亦不能久待,马上李元昊就能反攻。
耶律重元这个厮,急忙放弃了攻打定远,会亭堡那里也不敢再回,匆忙间征调了黄河上运送辎重的渡船,心腹人马全上了船,急往回逃。
重元一行人正在逃间,只看见岸上有一处烟尘滚滚,似乎是大队的人马来了。看他们的旗帜,正是元昊的夏军!这个时候来了追兵,接下来少不得有一场厮杀。重元立刻吩咐道:“传令下去,叫各处人马准备迎战!”
此时船上的这些辽军,只是一些马军、步军,没什么水军。一旦在水里面打起来,根本占不着什么便宜。对此左右便紧张起来,回复他道:“启禀元帅,咱们的人马不擅长水战!一旦跟夏军打起来,被缠住可就走不了了!要不让船工加快速度,咱们快撤吧!”
正商议间,众人已看清了岸上的人马的服饰,此不是别人,正是辽主耶律宗真的亲军。原来宗真被李元昊追赶甚急,不得已众人才打着夏军的旗帜,沿着黄河的水线,一路往北,奔到了此处。
这个时候,辽军的中线和东线相遇了,重元立刻派出来人马,将耶律宗真一行人迎接上船。等后面元昊得到了消息,追来的时候,宗真、重元这些人,已沿着水路逃了。
说不得宗真、重元这两路人马,先回了辽国。西线萧惠这一路,萧惠率领三万精锐的人马,杀将出来,亦撤回了辽地。其余萧革和石元吉这两路,杀出夏军重重的阻截,陆续也就都回了辽国。这不过萧革和石元吉这两路,除了投降的人以外,最后能回到辽国的人,十成人只剩下两三成,阵亡和被擒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
这一场仗,从夏末开始直到寒冬,时间累计已有数月,两国战死的人马有数万,两边耗费的辎重、钱粮,更是无数。尤其是夏国这这一边,因怕被辽军打草谷,许多的田中待割的庄稼,直接就被夏军烧毁,无数处村落被焚为平地,千里之外都不看见人烟。
许多百姓因为迁徙,被迫流落,中途冻饿而死的,何止十万、数十万!为了能活,卖妻鬻子、卖妻鬻子的不计其数,也有自卖为奴的,还有趁乱做了流寇的,可知战乱遗祸不浅。辽、夏之战结束之后,辽、夏两边,各自又开始休养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