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夫人知道公主的脾气:越劝她什么,她越不肯听。你越说做什么是对她好的,她越不信,越是是要跟你反着来,说多了反惹出她的火来,为此韩夫人也不好再劝,只好在嘴里面叮嘱道:“以后看见了赵宗实,再厌烦他,应有的礼节还是要的。这么个人,一旦咱们不拉拢,等着让别人占了先,后悔也晚了!”
公主便道:“真得罪了,他还能把我怎么样?敢夺了我的册封么?那样倒好了!我就让世人看一看,他们口里面‘贤孝’的人,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
谁知道就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禁卫里有人乱说闲言的这件事儿,突然之间就闹大了:有一个公主的侍婢,因为听见了那句“见了这么多出众的仪卫,公主再看见驸马李玮的模样,该不满意这婚事了”的闲话儿,已经转头儿告诉了公主。公主那边已闹开了锅,上下全都气愤不已,必要把说闲话的这个人,给查出来,还要追究禁卫的责任。
禁卫中领头的几个人,为平息事端,聚在一块儿商议了一番,最后统一了意见说,已到了这个地步了,不能等公主那边的过来责问。在此之前,就得把说话的这个人找出来,让他过去赔个罪,过儿还不大。等到公主真悔婚,闹将起来,这责任没人担当得起!为这事儿上,上面派了个阁门使,一大早就找到了韩涛的门上,把这个意思就传到了。
韩涛又不傻,一听见阁门使说的那几句,立刻就明白了意思了,立刻跳起来叫屈道:“公主出降,因人手不够,从别处调来了那么多人。穿一样禁卫服饰的,没有上千,也有几百!这些人素来不懂得规矩,嘴巴上没有把门的多了,谁又能知道!
我韩涛虽然不出色,也从没给上面坏过事儿,你们若说看不上我,觉得这个班头我胜任不了,我韩涛没有一句怨言,立刻脱衣服走人就是,绝不给上面人添麻烦!怎么你们连查都不去查,就一口认定是我了?!我成了有事儿顶缸的了?就算死了我也不服!
我现在就可以下保证,这句话我肯定没有说,真是我说的不承认,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而且不单我没说,我底下左右班的那几个兄弟,也都没说,我敢给他们打包票!”
一看韩涛这厮急了,阁使便道:“你少给我打那些马虎眼!你以为调过来的人马多,一乱起来,上面又没有作证的人,一口咬定就没事儿了?轮值的一共有哪些,我心里面有数!
你也不想想:这些人里面,能经常出入的有几个?五短身材的一共有几个?把不住嘴巴的又能有几个?我过来之前已摸了底,是谁已三分清楚了。过来不过是提个醒儿,让你们心里都有个数!”当日攀扯了一通,因韩涛执意不肯屈就,两方闹了个不欢而散。
等阁使走后,韩涛在家里翻来覆去琢磨了一通,仍旧觉得不稳妥,自己便想出个主意来:塞银子找了一个黄门,叫黄门进宫去找着祗候内品张承照,叫张承照明天有空儿的时候,出来去一趟去白矾楼,说韩涛有一件要紧的事情,急需要求见。
到了第二日,张承照果然按照韩涛的话儿,一个人去了白矾楼。今天在白矾楼阁子里等待的人,除了一个韩涛外,另还有韩涛的两个同僚。一见了面儿,三个人急忙站起来,对着张承照道一个喏。
一个便对张承照道:“俺们才刚等着的时候,老郭还说呢,说宫里面太忙,那些繁杂的事情太多,祗候今天未必能到得了。我说人家既答应了,肯定能到,果然张祗候守信就来了!”张承照道:“公主出降,本来我今天也确实忙,因为听见韩班头说,是件急事儿,所以就先过来了。”
这时候韩涛说话道:“咱们别这么傻站着,坐下,坐下,让他们赶紧上菜吧!宫里面忙成了那个样儿,我就知道张祗候这几天肯定没有工夫儿吃饭。我让他们按照祗候的口味儿,多加了些辣,你今天过来了得多吃!”
话说之间,肴馔就已经上齐了,韩涛捡好的先让了承照,一边亲自替承照烫酒,一边还在问话道:“这公主出阁,公主府那边调过去的人,不知道有谁?张祗候过不过去呐?”承照便道:“公主宅都监是梁全一,去的大多是梁全一的人,我去不去还不一定,到时候还得听苗娘子安排。”
韩涛便道:“确实这事儿不好安排:公主身边少不了祗候,真的跟着她出去了,苗娘子那边又需要人。像祗候这样得力的臂助,又没有太多,怎么都难办!不过有一件事情提前恭喜:等到公主出降之后,祗候必然也得升职!”张承照立刻客气道:“哪里,哪里,这事儿还没有影子呢!”
当下说了几句后,韩涛便自证清白道:“听他们说,现如今宫里、宫外沸沸扬扬的,都传那个话儿是我说的,实在是冤枉:从八月十六到八月十九,我因事情被派差在外,根本就不在东京城。不单我不在东京城,连老郭、老刑他们两个,也一块儿去了,都不在东京。俺们三个人可以互相作证!”
因这个话儿,旁边的老郭、老邢两个,立刻都跟着一块点头儿。韩涛又加了一句道:“而且我还敢保证说,连左右班的那一帮崽子,也不敢说出那样的话来!还烦张祗候回宫后,去公主跟前说一声,帮俺们这些人辩白辩白!”
韩涛那边才说完,那两个也异口同声道:“韩班头这话儿说的不错,俺们哥两个都可以作证!别说八月十九日当天,俺们没说。其他的时候,类似的话儿也绝对没说!”说毕老刑还嘀咕道:“说一句实话,连李驸马到底长了个什么模样,我都没有见过呢,就算偶尔想说句玩笑话,也根本想不出这么一句!”
提起来流言这件事儿,张承照虽然也知道,但是这几日正忙别的,对这事儿根本没放在心上。谁知道韩涛特意找到了张承照,为的就是要自证清白,这就让承照突然发现了一个既可以拉拢禁卫、顺便还可以赚钱的机会。
想到这时,张承照便就开口道:“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倘若公主不知道,单一句闲话,没什么大事儿。就怪那宫女是刚来的,不知道规矩。听见个什么把不住嘴,转头儿就告诉了上面了。公主为这事儿很生气,已经指派了入位祗候梁怀吉出来,专门查这件案子了。班头能过来自证清白,最好不过!倘若像你们这样的人多些,往下再查就查容易多了!”
韩涛一向消息灵通,宫里的事情多少都知道:宫里苗娘子这边的人里,张承照跟梁怀吉关系最好。什么事只要张承照知道,那么梁怀吉也一定也就知道了。因为张承照这个话儿,韩涛立刻认为说,梁怀吉的意思,也是让众人能自证清白,只要有哪个不敢去,那么此人或多或少就有嫌疑。想到这时,韩涛立即传出去消息,让众人别再闲着了,得赶紧过去自证清白。
韩涛这消息一放出来,立刻在禁卫中就传遍了。不少人听信了韩涛的话儿,立刻托门路找到了那些内侍,过去自证清白了。眼看着别人纷纷都去了,跟杨斌关系不错的一个殿直,立刻跑到蔡河来,把事儿一股脑儿跟杨斌都说了,叫他赶紧放下手中的差事,过去自证清白了安心。
而且这厮还叮嘱道:“若只有一个、两个的去了,咱们不跟着也没有什么。眼看着人家都去了,不去的这些嫌疑就大了,连上面也会对你多想!到时候你别自己去,连明熠你也一块儿叫上,你们两个人早去早回!”
一听见这话儿杨斌就怒了,发火儿便道:“这话儿不是个玩笑么?老爷在蔡河忙成个泥猴儿,多久没过去当值了?!明熠也跟我差不多,他能有工夫儿去传这种小话?!这事儿我就不明白了:有一个乱说闲话的夯货,所有的禁卫就都有嫌疑,就该一块儿都被问成个死罪?!”
殿直立刻赔话道:“如今这事情闹大了:公主害怕李驸马貌丑,已经在嚷嚷着退婚了。公主大婚,不但全国都知道了,连外国的使臣也到了。一旦半途就这么瞎了,岂不是让国内、国外的人,都看了赵官家笑话么?这责任没人能担得了!现在上面正排查呢,任何不得故意阻扰,你们俩个不去像什么话?被公主的近臣怀疑不说,恐怕都得被同僚骂死!”
杨斌手里正拿着个地图,此时把东西摔下来骂:“官职不高儿,事儿倒是不少!老爷明天辞了这差事,这御龙直谁爱做谁就去做吧!”殿直便道:“哥哥休要这么说。能在殿前当差的,哪个不是功勋之后?这种荣耀,别人想要还捞不着呢!不就是有事儿的时候忙一忙,其他不都是闲着么!而且还多领一份不少的请受。你们赶紧告个假,互相作证,结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