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院那头人多眼杂,赵官家掌握的那些事儿,今晚上并没有全部公开,只把大军药材造假的事情,拿出来说了。枢密院那边回复道:“自平蛮以来,老臣见过几次陈曙的上报。前方的移文,曾提到过大军辎重周转不力的事情。药材造假,老臣没见陈曙提起,也没有听见这种事!
官家满脸不悦道:“根据衡阳来人的消息说,药材的事情,单陈曙就上报过好几次!我不明白了:区区一个药商李亿,竟然是铁打的,就换不动了!你们是在给朝廷办事,还是在给钱财办事?!就算中途有人故意拦截,不想让上面知道了消息,这么大的事儿,你们看不出端倪来,难道枢密院都是些聋子么?!”
一个立刻说话道:“从前方上报与枢密院的数据上看,最近这一两个月,宋军中负了轻伤而最终不治的人数,确实比以往大了不少。我们因为这个事儿,也曾专门派人去查问过。只是他们回报说,陈安抚在南方指挥的不错,除了对辎重转运的速度有些不满,其他的全都没有问题。
伤损的数量突然增多,我们以为是换季的原因,或者是北方的军士乍到南方,多少都有些‘水土不服’,却没想到问题是出在药上了。药材之事,是政事堂那边举荐的人,三司拨银子查验的货,他们都没有发现问题,我们也实在没想到!”
官家又问:“辎重转运太慢这事儿,你们没帮忙协调么?”一个回道:“下官们正在协调呢!只是这件事儿困难不少:军需调集需要时间,这不用说,路线也太长了。而且南方的地形太复杂,辎重过去也确实难走!我们已经想尽了办法,尽量在缩短时间了。”
这时候赵官家发话道:“马上要入夏,也到了南方瘴气多发的季节。这个时候,大军的药材尤为重要,甚至比得过粮草辎重。一旦药材上有什么出入,简直比粮草的事情还大,绝不是可以糊弄的事儿!不管原因出在哪里,这件事情都不能耽搁,必须要解决!”
官家当即命人起草了急诏,将李亿所供的那部分药材,尚没有运走的立即销毁,已经运到南方的,无论如何也要追回。官中药材不够之处,由宰相牵头,重新去别家药商处采买。这一次必须把关好了,再若出错儿,经办这件事的人,从上到下一概都问罪,主官尤其要军法从事。
宋军如今辎重短缺,在药材上又出了大问题。这件事倘若不尽快解决,人心就乱了。这个时候,急需要派一个妥当的人,替赵官家前去,在药材事上加大整顿,才能安抚住人心。
所有人里面,只有尚药奉御骑都尉王惟一最为合适:王惟一医术高明又深得民心,倘若他能亲去的话,安抚人心没问题。话儿虽然是这么说,王惟一如今已经是七旬的年纪,倘若长途跋涉的话,他身体肯定吃不消。倘若再换成其他人,一时又没有合适的代替,赵官家很是踌躇了一番。
紧急的关头,王惟一向赵官家请命道:“请陛下下旨吧,老臣已经准备好了!才刚陛下与众人议事的时候,臣回去了一趟,已经连夜挑出来了五十六个学生,都是自愿过去的!等到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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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亮,就可以出发!臣亲自率领着这些人,从京师坐船顺水南下。现在出发,坐船半个月赶到南方,治瘴气瘟疫来得及!”
若王惟一去,稳固军心没问题。官家担心王惟一身体,便说话道:“王都尉这话儿,朕实在感动。只是都尉年纪已大,这一去路途太遥远,我不放心呐。”惟一便道:“陛下,救死也是医士的战场,哪里有临阵逃脱的道理?”
因官家说不过王惟一,这件事儿只好由他了。只是王惟一年事已高,不能让他太操劳,必须要有人分担才好。赵官家又命人从各地选出来数十个名医,尤其是南方擅长治瘴的,官家亲自点了几个。赵官家把调令发下去,所有人一旦看见了调令,立刻从各地都立刻出发,纷纷赶往荆湖南路,好去为大军诊治除疫。
今天晚上一折腾,大军药材造假的事儿,不少人也都知道了。在上面有些人看来,不知道何时,宋军有了股坏风气:宋军前方的某些将领,趁着国难,故意拖延进攻的速度,籍此向朝廷索要好处。不然的话,他们就不肯十分尽力。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不能明讲的理由,让所部不肯努力向前。如今平蛮的时间,已不短了,有些事情,两边都已经看透了。
药材出事,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本来宋军前方的军官,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故意延迟进攻的时间,一旦各处知道了此事,他们立刻就有了把柄,更不肯努力向前了。为防前方军心不稳,此事必须要严加保密,流言不许再扩大外传。
除了药材的事情外,庞籍那边也有个消息,趁今夜也向赵官家上报了:有英州知州苏缄、广州都巡检徐敏忠以及已故潭州都监蒋偕所部的一干人马,还有一些其他的人,已派人来东京联合上告,说当初侬智高起事的时候,广州知州仲简那厮,收到西面一连串的急文后,没有及时上报不说,反而把求援的羁押、处斩了。
等到蛮军杀到广州,仲简又下令关闭城门,把百姓留与侬军屠戮。及至敌势稍退的时候,仲简又出城来杀良冒功。对此官家询问道:“此事当真?”庞籍回道:“苏缄等人信誓旦旦,他们全都在信上说,倘若此事查出来不属实,愿意抵命。”
官家黑着一张脸儿,对庞籍道:“这件事情,庞相一定要弄清楚了,查一查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若一切属实,对仲简那厮绝不能轻恕!”
群臣里面,有听说过南方消息的人,在旁边告诉赵祯道:“庞相说的那些事儿,确实有一些影子。臣听说当日侬智高从广州撤走的时候,仲知州跟蒋都监吵了一架。
蒋偕骂道:‘你拥兵自重,对于紧急的官文,置之不理,贻误战机。身为一州的知州,不能出兵保护平民,反而命军士大肆屠村!你不配做广州军民的知州,罪该斩首!’
仲简回道:‘你蒋偕区区一个都监,凭什么敢杀皇帝侍从?!’蒋偕也骂道:‘我手里握有斩诸侯剑,管他什么侍从官!’”官家听着这厮讲,脸色看上去更黑了。
这个时候,又有人告诉赵祯道:“臣听说侬智高的心腹军师黄师宓,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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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个广州的进士。因他和仲简有矛盾,在广州城内无法安身,这才投去了邕州,让侬智高那边重用了。”
当初张元投靠了西夏,当了夏人的军师,辅佐元昊,把西北搅了个天翻地覆,已经让赵祯十分不满了。如今又出来个黄师宓,做了侬智高那厮的军师,愈发惹得龙颜大怒道:“广州的知州怎么回事儿?有如此人才竟不能用,令其投敌,此其罪一。
大敌当前,没有办法凝结人心,引起众怨,此其罪二,可知仲简其人实在不济!广州是个要紧的去处,居然用此人担任知州,当初是哪个宰辅荐他去的?难辞其咎!”赵官家憋了一夜的火儿,到此时终于忍不住怒了,众人立刻都缄了口,不作一声。
当夜众人商议了一夜,折腾得赵官家一夜没睡。宫里面等着侍奉的宫女、内侍,也一夜没睡。侍中、常侍、黄门、禁卫,各处的人马也紧张了一夜。左右曹、给事中以及别处许多的官吏,也都在待漏院聚集了一群,众人就这么干坐着,好随时等着被传唤,说不得这些人也等了一夜。
次早起来,白家这边,白庆堂刚刚梳洗停当,正在家安排事务的时候,那头开封府就有人上门,说是包龙图有要事相商。庆堂打听传话的道:“大清早的,我家里还有些事务未处理。不知道包龙图为了什么事召见小人?”
传话的道:“为了什么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一件事儿:今早上庞相去了开封府,他和包府尹两个一块儿,都在等白行老说话呢,肯定不是小事情,行老赶紧跟我们走吧!”因众人催促,庆堂这边不敢耽误,立刻出了门就走了。
庆堂这一走,可是把家里人给急得不轻:当初为了献堂的事上,官府说是叫庆堂过去问话,问完了立刻就能回来。结果这一走,直接就被关进了大牢。这次又去,天知道能不能再被抓进去!
类似的事情经历过一次,合家已成了惊弓之鸟,连买卖都没有心思做了,一整天战战兢兢的,生怕又出来什么祸事。庆堂娘子见丈夫走了,那么长时间也没有回音,在家等得眼皮直跳。娘子干脆已预备了绳索,一旦出事,立刻就上吊,这次真的就不活了,折腾不起了!
合家都在焦急的时候,只有玉堂心路宽,对众人道:“都放心吧,这次肯定不是坏事儿!真的查出来什么了,上头发话,底下的直接把四哥就锁走就是了,该抄家抄家,该砍头砍头,用得着过去见庞籍么?肯定是为了别的事儿!”话儿虽然这么说,怎奈家里人都担心,这话儿根本就听不进去。
正在合家惊慌的时候,玉堂收到了一封信。那信上说,文成在南方不幸病逝。这件事让人没法儿接受:按上次他们来信的说法,文成受的只是小伤,本来都已经快好了,怎么伤势就突然转恶,人就没了?难道说李亿那该死的弄的假药,真的把文成给害了么?!为这事上,玉堂都想跑去南方,亲自看一看弄清楚才行。
玉堂这厮,想起来一样是一样。既然心里面有了个念头,想去南面,立刻这厮就打算好了:等到白庆堂一回来,就与他商议这件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