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周边这几年的动静,就让人忍不住有些后怕: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辽国那边,在边境上整整增兵了十五万。而且不单是辽国,西面夏军在边界上,也跟着增兵了五六万。若当初平蛮胜利晚了几个月,他们马上就可以南侵。
到现在了,虽然说危机基本上已经解除了,然而仍不能大意。如今边上的那些要塞,人马不满员的太多了。好多堡寨也无钱修整,防御根本就不坚固,难保他们不会再打过来。
岗哨上白发苍苍的老军,是儿子死了,自己又重新顶上来了。营田的许多户,因家里面已经没有了男丁,直接由妇女代替的。太平得来的实在不容易,李湛是文人他不能懂。
然而李湛却懂了:他学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听说过“先天下之忧而忧”,都是殊途同归的东西。文人骨子里面的热血,并不偏少。
以前打开地图的时候,看见南方那些陌生的地名,展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现在不同了:一个个地名变得熟悉,他们曾亲自去过那,在那里浴血奋战过,有好多同袍曾倒在那里。他们的血肉化为黄土,变成了山河大地的一部分。以后人生的目标,就是把他们浴血丧命才换来的土地,继续好好守下去,不能让他们白死了。
来到釒明寨的这些夜晚,经常外头刮着大风,风从门窗的缝隙里钻进来,几乎将桌上的灯光扑灭。展昭和李湛两个人,在灯下吃着茶忙公务,有的时候也没有茶,只好喝一些滚水取暖。就算再难,到底这心还是热的。他们是釒明寨这里的首脑,如今釒明寨虽然小,但是要思虑几十年,当作以后攻防用的。将来植树成荫,要庇护万民。
而且现在形势紧迫,平一次蛮,耗费了大量的人口和钱粮,以致各寨的兵源和辎重都紧缺。西北的形势复杂多变,就算上面人不逼迫,蕃人那边,也不会留太多的时间等你壮大。比赛场上的较量,时机经常能定生死,有些事不是尽力去做,是必须要做,就算不是你我,也会是别人。
展昭深知能得一个好的左膀右臂的不容易,更难得他能与你同心同德,患难与共,遂把水做酒,敬一杯道:“又平兄,这些时间,多亏有你在。”
眼看着釒明寨的工事建造已毕,寨里的重点,又在劝督农桑了。釒明寨现有的人口有多少,边人流入的又有多少,大的方向上如何布局,怎么由点成线,由线成网。在边线延长的情况下,如何规画方便管制,筹度粮谷、往来搬迁,如何才能更方便。
比起别人,釒明寨的优劣在哪里,机遇又是在哪里。又有哪些位置防守薄弱,需要增加上人马,这些都是要考虑的,根本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忙活了这么久,巡戍的时候,眼看着那一望无际黄澄澄的麦田,实在是让人心里面欣喜。李湛这厮,头上顶着个破毡帽,笑眯眯从远处走过来,手里递过个布袋来,叫展昭道:“快过来看看,这是咱们刚刚出来的新麦!”
一听见这话儿,众人一齐围上来,都争着看。抢着的把麦粒捧在手上,一个劲闻,口里还说道:“光闻着我就觉得香,做熟了我得吃八个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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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人道:“这个你们就不懂了吧,这是土好!今年的麦子,比往年的都香。”朱北索性把麦粒在嘴里咬开,笑着说道:“今年的麦子,我觉得比往年都甜呢!”
不知是哪个说话道:“都监,不管咋说,咱们以后啊,米面就不用再省着吃,也用不着天天喝粥吃咸菜了!”因这个话儿,众人立刻都笑了。
就这么在田埂上走着时,李湛给展昭说话道:“去年咱们的屯丁少,粮食收的还不多。今年的收成我算了算,就算从田里收上来两分,充军粮的话,也够咱们吃半年!等明年成了熟地了,收成会更好。再加上今年新垦的地,一共有八千多亩了!”
说着李湛便感慨道:“明熠,这要是放在几年前,咱们能有这么多地,我根本连想也不敢想。跟做梦似的,没想到釒明寨也能有今天!”
两个人边走边说着,一边说时,还一面用手比划着。有时候还会停下来,从怀里掏出张地图来,把地图展开,用笔在上面勾画些什么。
等两个人查看回来的时候,展昭突然停下话,对李湛说道:“又平兄,釒明寨能有今天啊,当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得谢谢你,还有全寨的军士。”
李湛被夸的高兴了,从怀里掏出个酒瓶来,把盖子拧开喝上一口,然后便说道:“明熠你别跟我客气了,功劳么,我是有那么一小点,大的还在你身上!釒明寨啊,是咱们文武之间配合的好,许多事都需要互相成就。”展昭笑眯眯听他说,又亲自给李湛倒了碗水,等他饮了,又听他继续往下讲。
只听见李湛建议道:“如今屯田来的人越来越多,寨里面房子不够住,房屋建造刻不容缓啊!而且还有一件事儿:这人一多了,要买的东西就得多。指望着去村里赶草市,几十里地来回也不便,而且好多东西草市上没有。来回跑延州更不方便,那些过来走街串巷的货郎,阴天下雨就不来了,有时候三五天不露面,等他们也太耽误事儿。
我这样想:咱寨里面,是不是得开些店铺呢?你想一想:单军士咱们就几千了,再加上屯丁,还都是拖家带口的,人数就更多。若当真建房子开铺的话,好多人就算有这个心思,手里面也没有多少钱。民贷税重,再说也太乱。能不能由官家出个头儿,做这件事儿?”
听完了展昭回复道:“你这个提议很不错。等忙完了公事,派几个人,把保正、团头们都叫过来,晚上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这事儿过去了没几天,由寨中牵头,邀请延州的行老、行首们前来议事,在釒明寨这边新建起钱庄,众人拟定了利钱。没多长时间,茶坊、酒肆、布店、肉铺什么的,就好像雨后春笋似的,一家一家都起来了。除了常见的行当外,连修面的,看相的都有了,各家的买卖和店铺,绣旗相招,很是热闹。
好事都是成堆来的,眼看釒明寨建成了,还愈来愈繁华,上头又有人发话说,要在附近建新寨,分别置安远、镇边、定邦、安宁四个新寨,统一都由釒明寨管辖,好与釒明寨结成犄角,共同御蕃。
调来的知寨不是别人,正巧是李清、石元彪、孙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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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这几个,还个以前不曾认识的,叫做郑原,过来做安宁寨知寨。自从平蛮时分开了,展昭和李清、石元彪这几个,已经有好几年不见面了。想不到大家在这里又相聚了,实在是令人感到惊喜。
刚刚过来的那几天,李清他们这伙人,一连在釒明寨住了三天,跟展昭说足了三天的话儿。说到浓时,哭一阵笑一阵,外人看着疯疯癫癫的。走的时候,从釒明寨这边的库房里,往他们那搬过去不少的东西。除了几个知寨外,延州那边,给釒明寨又拨来王泊、陈鹏这两个守将,一块儿驻守釒明寨。
却说时光荏苒,随着人多,寨中景色也日新月异,眼瞅着不到三年的光景,房屋岗哨看着就起来了。釒明寨这里,白天熙熙攘攘的人,夜来也是灯火璀璨。
不单是周围的流民都聚集过来,那些常年在边上奔走,跟蕃人做买卖的商贾们,也专门到釒明寨这边来歇脚住店。寨里的街道上,店铺鳞次栉比,卖什么的都有。莫说脚店有无数家,连大的酒楼,也已经有一两家了。
延州熟悉展昭的人,背地里说起他便玩笑道:“这个明熠,跟他见面吃个酒都难,成天在忙活。可能是亲朋好友都没有了,他开始拼命爱国了!”回应的道:“不得不说,明熠对这个釒明寨,真像是闺妇思春似的,整天如癫似狂的!”
这日王惟一的徒弟李济世行经西北,因为路过釒明寨,这三天就在寨中坐诊,不收诊金。本来边上人就缺医少药的,郎中一共也没几个,诊金又贵,一听说有先生过来坐诊,远近的边民都齐涌过来,连夜里都在排着队看。
这几天展昭的身上不太好,本来想抽空去看看呢,还没到跟前,就看见李济世先生的门口那,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展昭仗着自己年轻捱得住,百姓们得这个机会不容易,就不看了,等下一次去延州的时候再说。
本来没想要惊动李济世,孰料这先生临行的时候,故意来拜访。展昭作为一方的官长,免不了替百姓称赞先生的功劳,不能让不能让先生赔上钱,官中自有赏赐。
眼看已经到下午了,李先生还没有吃午饭,展昭便吩咐军士道:“你们赶紧去安排饭,今天叫先生留下来,跟咱们在寨里一块吃。”
济世连忙推辞道:“都监事忙,学生就不打扰了!我今天过来啊,不过想挪出来半天的空,为寨里的将士们也诊治诊治。”展昭便道:“多谢先生费心了,诊病多谢了,饭也要吃!”说着展昭叫朱北道:“叫他们多预备几个菜,把参军的好酒也拿过来!”
说话的工夫,寨里面那几个患病的人,先后都已经看完了,都没什么大病。到了给展昭切脉时,李先生眉宇间犹疑了好一会,又重新换了几次手,问了几句就罢了。
这两天不舒服,昨晚上展昭没熬夜,睡得挺早,早起又吃了一碗姜汤,发汗过后,感觉已经好多了,可能就是最近太累。
今天有延州过来紧急公文,需要批复。外面还有几个知寨、巡检的,需要见面儿,不能在这里耽搁的太久。展昭说了两句话,让朱北陪着先生一块儿喝茶,稍晚一块儿在寨中用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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