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抱歉,大人,”台阶下的圣徒磕磕巴巴地说道,“我可能……可能是太紧张了,所以没有很好地,很好地……呃——”
“很好地组织语言,”格林德沃贴心地帮他补全了这句话,语气温柔地说道,“我不怪罪你浪费我的时间,事实上,我的时间并不怎么值钱,但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在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兄弟姐妹身上,如果纽蒙迦德乃至全世界的巫师每个人都被你浪费了一句话……不,一秒钟的功夫,你可以想想,你那同我一样短暂的生命能够偿还自己欠下的债务吗?”
“大……大人。”
这位从美洲前来的圣徒是第一次对格林德沃汇报工作,之前负责汇报工作的女巫被企鹅挖了墙角,莫名其妙地离职了,他只知道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格林德沃大人对细节很在意,却没有想到竟到了这种程度。
“好了,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大家都有犯错的时候,下次别这样就好了……你们的报告我看了,”格林德沃用长辈般的语气轻快地说道,仿佛刚刚教训圣徒不要浪费时间的人不是他一样,“你们做的很好,但可以更好……不要觉得那些失败者的家人就是没有价值的散沙了,美国那些掌握权势与财富的家族决定了这个国家的走向,他们的强盛不在于掌握这些权势的人,而在于他们背后拥有的财富,那些人都在……呵呵,都在纳尔逊的监狱里服刑,可他们的财富依旧在外面,在嗷嗷待哺,想要去创造更大的财富,你们要去满足那种饥渴,服务他们,让那些庸俗的幸运儿能够凝聚起来,重现他们那些正在受苦的野心家父辈们的辉煌,要给他们寄生虫般的生命一些价值,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大人,”圣徒狂热地说道,“我们要去控制——”
“嘘,”格林德沃打断了他的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们只是带给了他们一个选择,如果他们不甘寂寞,我想,荣光仍会愿意眷顾他们。”
他那只摆在圣徒视线中的手也缩了回去,过了很久,阴影中传来“咔”的一声、仿佛金属崩断的声音,格林德沃的话语也懒洋洋地传来,“去吧,做些好事,我们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坏人。”
圣徒应承一声,站起身来,倒退着走下旋转的楼梯,当格林德沃的房门彻底从视野中消失,他抽出魔杖,在原地转了一圈,很快消失了。
“唉……前功尽弃。”
格林德沃放下了手中的东西,闪烁着淡紫色光芒的魔文正在缓缓地暗淡下去,这些魔文在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上镌刻着,彼此相接,连成一个标准的圆形,可魔力的光彩却在最后一抹魔文与第一枚之间断开了,仿佛镌刻它的人突发帕金森,手狠狠抖了一下。
格林德沃叹息一声,抓起魔杖随意挥舞了一下,房间中顿时亮堂起来,他遮蔽光源并非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反派,只是为了能够更好地在黑暗中观察这些闪光的纹路。
那枚金属片终于现出真容,竟是从一枚气泵般支楞着几根精巧活塞的小球上拆解下来的,一枚破损的小银球摆放在金属旁的旁边,无数密密麻麻的魔文点缀其上,有些是后期雕刻,有些是在制造之初就用炼金术融在了金属之中。
这是纳尔逊创建的魔法工厂的重要作品之一,任何需要运动的炼金产品都会和它扯上关系,或许是核心,或许是连接点处的零件,在设计之初,纳尔逊出于效率和保密的原因,将尽量将出于他手的每一个造物都拆分成了尽量能够通用的零件,再由由炼金人偶组装成的炼金人偶分别组装,导致很多使用甚至生产它们的巫师只知用途却不知原理,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席卷了几乎全世界的魔法市场。
格林德沃也不总想着征服世界,在闲暇之余,他的爱好之一就是研究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在炼金术与古代魔文的应用上都没有什么太过超前的技巧,最精华的部分都浓缩在了产品的结构上,一些几乎所有巫师都熟知的魔文组合起来,在经由一些奇怪的结构,最终却可以达到一些他们难以理解的效果。
很多证据都表明,纳尔逊独特的炼金术来自于那位在伊法魔尼种花的外来女巫,纽蒙迦德中有不少怀着心思的巫师都想过接触她,可她将自己关在了花圃中,已经有很久没有露过头了。
这些精巧的结构令格林德沃着迷,他不光想要通过研究它们来放松精神,更是难以忘记那些不需要巫师操控便足以抗衡强大魔法生物的钢铁泰坦,或许像他这样的巫师并不惧怕它们,可对于那些平凡的巫师而言,这种战争兵器简直就是难以撼动的天神——他们刀枪不入,悍不畏死,火力强大,如果能够铺天盖地的行走在地上,将会是他伟大事业的最后一块拼图!
“可你为什么总想隐瞒呢?既然带来了进步,为什么要抗拒它呢?”
格林德沃无奈地笑了笑,用魔杖将复原失败的零件碾成了虚无,他原本只想培养一个和他一样的继承人——孑然一身,充满仇恨却足够冷静,而且拥有先知的眼光——可现在看来,惊喜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为什么在刻下最后一笔的时候,我会停顿一下、甚至对时间的感知出现错乱呢?”
格林德沃揉着下巴,不知不觉间摆出了和此时此刻的邓布利多一模一样的姿势,“这难道就是你防止破解的手段吗?真是可怕的魔法,看样子这些年,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有了不小的进步呢。”
他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一切,自己拿着金属片,用魔力驱使刻刀在最后一枚魔文与第一枚的断点处画下了最后一笔,紫色的通路瞬间贯通,刺目的紫光从他的手中亮起,那块金属片竟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自行按照严格的频率摆动起来,可就在他长舒一口气,准备把注意力转移到汇报的圣徒身上,刚刚听到一句话的时候,异变骤生。
他手中的魔文在最后一笔处断开了,是一道完全不同的笔触,魔力的光芒渐渐熄灭,而楼梯下的圣徒也重复着他刚刚说过的那句话。
“是魔法吗?”
格林德沃纳闷地摸了摸脸,将破解零件的事情抛到脑后,站起身来,裹紧衣服,快步走到阳台,望着万里无云的秋色与天边形单影只的孤雁,他抿着嘴唇,一跃而下。
幽蓝带着些淡紫色的厉火将他于空中下坠的身影吞噬,没有人注意到黑塔上有人离开了。
……
北美,格雷洛克山顶。
伊法魔尼的苗圃中,纳尔逊紧握着魔杖,紧紧地盯着面前沙漏一般的玻璃容器。
一朵妖艳美丽的紫色花朵正从沙漏的上方缓缓下坠,通过中间收紧的瓶颈往底部的泥土中落去,在这个过程中,花朵迅速凋谢,艳丽的紫变成干瘪无神的灰败,一枚翠绿的果实在花蕊的底部由小变大,最终从花瓣上脱离,掉到沙漏底部的泥土中。
紧接着,沙漏翻转,那枚尚未扎根的种子向着原先的位置落去,在这个过程中,花朵衰败的过程以相反的步骤重新上演,从虚空中凝聚而成的腐败花瓣重新变得艳丽的过程没来由地带给人一种妖异之感——那并非逆生长,而是某种更加难以理解的过程。
忽然穿越瓶颈时的种子出现了异状,它并没有如倒放那般收缩,反倒膨胀起来,几乎要挤破狭窄的瓶颈。
纳尔逊汗毛直竖,本能的恐惧令他抬起胳膊,那根秒针般纤细的宝剑出现在手中,一剑挥下,沙漏连同里面的东西被高温瞬间蒸发。
“卡在这里很久了,在还原的过程中一直不太稳定,你有什么想法吗?”
女巫疲惫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