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逃到哪儿去?康德,说实话,你让我很失望。”
国王十字车站旁的小巷中,路德维格靠在肮脏不堪的墙上,捂着渗血的脖子,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巷口的影子,他想要转身逃跑,但实在退无可退了。
“我为什么要回报你的期待?”
“我看了你在三强争霸赛上的表现,虽然弱小,虽然漏洞百出,令人生笑,但我依旧认可你的顽强,坚韧是任何一个伟大的巫师诞生所必要的特质。”
巷口的影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嗤笑,随手一挥,一道绿色的魔咒便向着路德维格的方向袭来,那道魔咒和他的位置相去甚远,但浑身早已疲惫到不能动弹的路德维格却咬着牙、卯足劲扑了上去,一道隐隐约约、支离破碎的黑色小盾在他的背后如龟甲般成型,他背对着魔咒撞了上去,绿色的微光瞬间蔓延了他的全身,令他犹如被电击了一般抖动起来,身后的小盾发出“咔咔”的破碎声,掉了一地被绿光萦绕的碎屑,从正中间裂开,分成两只无力耷拉着的软绵蝠翼,尽管拦下了魔咒,但咒语带来的冲击却去势未减,路德维格失去平衡,重重地栽倒在了小巷另一边的垃圾桶里,被洒落的垃圾掩埋起来。
“但现在看起来你似乎只有坚韧,康德,尤其是在你的愚蠢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你拖入险境后,连这种坚韧都流露出一种令人作呕的蠢笨。”
路德维格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击,只是疲惫地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
路德维格倒在垃圾里,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仍然活着,起初,他本以为甩掉了追兵,便放下心来,在伦敦四处寻找前往霍格沃兹的方法,他不知道该相信谁,能相信谁,唯一能够想到的,只有被世界公认的阿不思·邓布利多与那两位在霍格沃兹遇到的、萍水相逢的朋友。
他的祖国已经变成炼狱,而那些他曾经信任的人却对此视而不见,仿佛他才是这个国家最大的异类,他有时甚至在想,莫不是德国的麻瓜那些疯狂的理念,竟在巫师的心中得到了正统的继承,几天前,当天独自一人从裁缝铺中离开,孤零零地站在国王十字车站门口时,看着周围在废墟中重建起来的街市店铺,听着路过的行人热烈地讨论着《泰晤士报》和某一份连名字都不能提的稀有杂志上提供的只言片语的内容,畅想着他们的生活在多了魔法以后会有怎样的改变,路德维格不由得有些怅然若失,又有些时空交错的割裂感,仿佛他来时的地方与他所在的地方分属两个世界,可它们明明离得那样进,近到德国麻瓜的那些可笑的轰炸机可以轻而易举地飞到伦敦上空,近到他骑着一柄破破烂烂几乎解体的扫帚也能逃窜到这里。
路德维格满心憧憬,期待着得到帮助后自己的国家也能得到改观,哪怕他明白英国的巫师们可能也已经焦头烂额了,但他仍然紧紧攥着这最后的希望——不奢求像英国一样,只要能好一些,便是最大的慰藉了。
他穿行在街头巷尾,看着那些如果放在普鲁士可能已经被卖到不知道哪里的流浪者,听着一个年龄不小的流浪汉给一群衣衫褴褛的小孩讲述一位曾经和他一起被拐卖流浪的女孩突然变成女巫的故事,
路德维格哪怕再焦急也无济于事,他已经绕着火车站转了无数圈,但依旧没有找到那条传说中的铁轨,也没有找到那辆霍格沃兹的学生们描述的、鲜红的、冒着蒸汽的漂亮火车。
他太累了,不光被自己的家乡排斥,甚至也被伦敦这座城市拒绝了,他甚至怀疑那些霍格沃兹的学生们骗了他,世界上根本没有一辆通向希望的列车。
但希望还没有找到,绝望却接踵而至了。
当路德维格一如既往地绕着车站寻找霍格沃兹特快的踪迹时,一张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的祖父,那位为了供他上学连一顶新帽子都不愿意买的老人咧着嘴,看着他笑。
“跟我回家吧,路德维格。”
路德维格的心更冷了,他明白,这个眼眶中被恶毒的绿色塞满的老人不是他的爷爷,他愤怒地扑上前,想要将在乎的人解救出来,但顾忌祖父的心却让他畏手畏脚,相反,这个侵占了老人身体的恶魔却毫无顾忌,他肆无忌惮地挥洒着黑魔法的力量,让蛇鼠丛生的小巷变成了一片死地,一道又一道恶毒的诅咒从老人的魔杖中涌出,扑到他在意的孙子身上,将本就疲惫的路德维格打得像一只破烂的洋娃娃,哪怕他使出全力,也无法对抗这种狠辣的黑巫师,更不要说对手挟持了可以说对他最重要的人质。
路德维格且战且退,当他被逼入巷子深处时,看到垃圾堆后方被用残破的家具拼成的温馨小家时,看到端着别人的残羹冷炙狼吞虎咽的流浪者时,他强打精神,面对祖父举起了魔杖。
“你在乎他们吗?哈哈,”老人仿佛看到了什么可笑到难以忍受的场景,眼眶中的绿色变得愈发旺盛,甚至要逸散出来,“路德维格,你这是一种病,得治,不过这倒是一个好消息,小老鼠把自己拴起来了。”
路德维格摇了摇头,面容坚毅得如同一位只会出现在史诗当中的骑士,尖利的獠牙与漆黑的蝠翼露出锋芒,他将以这种邪恶万分的姿态维护自己坚持到难以变通的信条。
……
“啪!”
一记耳光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将这旧地的绝望、漂泊的悲愤和未来的祈盼一股脑地扇碎。
路德维格竭力地睁开自己浮肿的双眼,侧过头,看着那些瑟缩在垃圾桶后的流浪儿,他的背后明明有那么宽阔的道路,可他却不能逃,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你真是可笑,康德,”祖父蹲在他的面前,一双被鲜艳的绿色充斥着的冷漠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不屑地瞟了眼瑟缩的流浪儿们,他们承受不住这种眼神带来的恐惧,有些孩童甚至翻着白眼晕倒了,“你真的好会自作多情,你觉得你能保护他们?像那个把你打得不成人形的威尔特宁一样?你有人家的本事,被一剑穿心?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隔着几百米远都能闻到你身上令人作呕的无能臭味,比巨怪的脚还要令人反胃。”
“你说的对,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路德维格摊开手脚,表情茫然、眼神麻木地盯着头顶阴云密布的天空,紧握的魔杖从手中滑落,而身上那些早已伤痕累累的蝙蝠特征也在顷刻间消退。
“真是不听话的孩子,”老人再次发出怪笑,像欣赏自己的战利品似的用指甲划过路德维格的脸庞,“我必须找到一些能让你乖乖听话的法子。”
他拍了拍自己枯瘦的胸膛,发出单薄的回声,狞笑道:“把这个老头钉在城里最高的钟塔上,怎么样?”
谷迩/span路德维格的身体猛地绷紧,涣散的精神清醒过来,他伸出手,探向从手中滑落的魔杖,表情扭曲地怒视着祖父脸上那两抹令他厌恶至极的绿色。
“你在找它吗?”老人微笑着举起了手中的木棍,一团火苗从掌心升腾而起,瞬间将路德维格的魔杖吞噬,路德维格对祖父的微笑再熟悉不过了,只是在那抹绿色下,他的笑容却仿佛恶魔一般,让人如坠冰窟,“想给爷爷表演一个大烟花吗?就像你拉着那个威尔特宁爆炸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