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也是我的战争。”
纳尔逊掷地有声的回答盖过了滂沱的雨声,他炯炯的目光令安德烈感到难易直视,魔咒的光芒在他的周身凝聚,引起了街上交战双方的注意。
“是的,纳尔逊,那是你的战争!但那不是你一个人的战争!”安德烈攥住纳尔逊的胳膊,魔力的光芒渐渐地暗淡夏利,他用力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觉得胜利能带给他们什么?只会让巫师警惕,然后展开更加残酷的制裁与报复,你是一个能够看到大局、甚至看到未来的人,想想那场被你强行催化又强行终止的战争!那时候你可以嬉笑怒骂,事不关己,因为你不是德国人,不是犹太人,也不是法国人,但现在不一样,你是個巫师,纳尔逊,你知道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传出去是什么后果吗?”
“有道理。”纳尔逊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不过从严格意义上讲,我的籍贯应当是法国。”
“你不要觉得我在开玩笑,纳尔逊!我们是什么样的交情?我最喜欢的学生给我寄来的最后一封信是在请求我照顾没有依靠的你,这场战斗的胜负和我没有一点儿关系!”安德烈咬着牙警告道,“你不要和我赌气,我是用了不好的方式拿到了你的东西,我也可以大方地承认,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柏林的巫师,格林德沃大人需要他们的魔力,我现在甚至都可以从纽蒙加德叫人过来帮助这些脆弱的麻瓜杀光他们,但我不会,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说得对,麻瓜应当学会自己站起来。”
纳尔逊笑了笑,就在安德烈满意自己劝说的效果时,他却高高地举起了魔杖,节疤横生的接骨木在他的手中如同一根号令乐团的指挥棒,接骨木在巫师的习惯里和朽木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也没有人会那它做魔杖——除了那个传说,街上有些巫师认出了这根魔杖,联系到伊戈尔·卡卡洛夫出售复活石的消息,他们的眼神顿时变得炙热起来,攻向麻瓜的魔咒也变得更加强大,传教士储存的铁甲咒犹如纸壳一般崩溃破碎,每时每刻,都有炽热的血洒在街道两边的墙上。
麻瓜的反抗逐渐变得无力,和乔昆达对他们说过的一样,巫师们很快了解到枪械的攻击方式,这种直来直去的子弹对于魔法的屏障来说无异于玩具,传教士的魔力也只能让他们苦苦支撑,但黑魔法却更加诡谲难测,他们越来越落入下风,甚至难以组织像样的反击。
但没有一个人退缩,这片正在被黑魔法荼毒的土地是他们的家园,他们的背后没有依靠,只有需要保护的家人,传教士在一个又一个战士的手中不断传递,魔法的光辉也愈发暗淡,他们已经陷入了绝境。
“你不是答应我了吗?”安德烈抬起胳膊捂住眼睛,老魔杖迸发出的强大魔力刺得他眼睛生疼,纳尔逊用变性术构筑的伪装也在这股魔力的冲刷下土崩瓦解,露出了他原本的面容,安德烈想要像刚刚那样阻止纳尔逊的动作,但他的手哪怕有了魔法的加持也难以靠近纳尔逊,就像街上的麻瓜们祈祷的颂辞一般,这座教堂被战火摧毁的残破屋顶上亮起了一枚火热的太阳,它的热量让摄魂怪疯狂逃窜,被挤在队伍后面没有躲过光的摄魂怪甚至一个照面就被烧成了飞灰,安德烈顶着纳尔逊的魔法,一步步地靠近,脸上伤疤的线条都被照得苍白,“你疯了?你要掀桌子吗?!”
回应他的是一声异常嘹亮的隼戾,麻瓜的阵型中,有几个人惊喜地抬起了头,他们并不是这里的原住民,而是响应了呼唤前来帮助同胞的人,他们有些从波士顿来,有些曾在万博会时去过巴黎,他们认得这个声音。
安德烈把挡住眼睛的胳膊挪开了一点儿,纳尔逊已经不见了,只有那枚闪亮着白光的光球越升越高,在他这样的人看来,光线刺眼,在乱战的黑巫师看来,光线灼痛,在摄魂怪看来,这简直就是催命符,可对于那些连魔力都没有的麻瓜来说,它却那样温暖平和。
“整个柏林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会守护神咒的人。”
巴里想到自己刚刚说过的话,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他揽住了恼火的安德烈的肩膀,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两人一起看着纳尔逊难以阻止的动作。
太阳缓缓升起,越过钟楼残破的屋顶,张开翅膀向云层升去,这场被拖行至此的大雨甚至来不及落到地面,就被守护神的温度煮沸蒸发,形成笼罩柏林上空的氤氲雾气,分不清这究竟是普通的雾还是迷失雾,亦或是两者混杂在一起。
黑巫师们纷纷提高了警惕,改头换面的纳尔逊明显是来者不善,有备而来,这种色谱的魔法看起来也显然不是他们的同道中人,难道这是一个威力强大的魔法?他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抵御这看起来惊世骇俗的魔法,只有在府邸二楼靠着窗户喘气的博金·博克,看到破了个大洞、被云雾笼罩的天空,升起了一种创后应激障碍般的不适感。
“不是啊……又来。”
安德烈是对的,这是他们的战争,自己不管立场如何,也始终是一个巫师,羽翼下的雏鸟甚至连捉虫子都做不到,如果自己不在了,或者死了,他们又该怎么办呢?纳尔逊的眼底流露出一丝坚毅,他握紧拳头,用力一抬。
雾气从街上黑巫师的尸体中浮现,和翻倒巷中的一幕没什么不同,它们升上天空,融入迷失雾中,再凝成更加纯粹的雾气与水滴。
由迷失雾凝聚而成的门户在纳尔逊的身边打开,一只硕大的、猩红的眼睛正透过门户俯瞰着地上的一切,那是亚历山大的独眼,也是奔驰在迷离幻境中霍格沃兹特快的车灯,红色的列车正沿着铁轨疾驰,它穿越云雾凝成的隧道,从奥斯维辛的地下瞬息间就来到了纳尔逊的面前。
取代这场雨的是另一场雨,一场闪烁着银辉的光雨,点点光芒犹如流星般坠落,从头顶的雾气向下洒落,这条深埋地下的生产线有着源源不断的补充,麻瓜的战士们抬起头,光点落到他们身上,那是流光溢彩、正在不断变形的金属,它们靠近传教士,从结构的缝隙间渗入,变形成相应的形状,如拼图般卡进传教士的结构之中。
原本粗糙狂野的结构变得精细,目睹这一切的安德烈从未见过如此的变性术,它竟然能以一场雨的形式,完成对这些炼金道具的变形与升级,银丝织就的精巧手套仿佛八角笼里的拳击手套一般,让佩戴它的人感到充满了力量。
安德烈抬起头,纳尔逊的呼吸仿佛就在他的身边。
……
似乎是对病房中的气氛感到紧张,又或许是接连惊吓来带的疲惫实在难以抵御,克里斯蒂安只是翻了个身,就咂巴着嘴继续睡下了。
很快,病房里就响起了飘忽的鼾声,克里斯蒂安的鼻翼一开一合,脸上泛起一坨不健康的潮红,额角渗出一丝丝虚寒,嘴巴无意识地一张一合,紧紧捏着被角的手也不住地颤抖着,看着她的样子,老汤姆的脸色变得有些紧张,他撑着床角站起身来,想要出去呼唤大夫。
“不用担心,”汤姆在老汤姆的身后说道,“这是魔药的正常反应。”
“魔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