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提亚瞪大眼睛,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纳尔逊已经将她扑在马车内的椅子上,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两个人就这样僵在车厢中,像两根搭在一起的枯木一般,一动不动。
皮提亚刚想询问究竟发生了神秘,便从纳尔逊肋下的空出看到了令她汗毛倒竖的一幕——那棵横在路中间的枯树缓缓地“站”了起来,干枯的节疤像眼皮一样挣开,露出了两只突出的眼球,这一幕实在惊悚得不能再惊悚,但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却让她的额头上下雨一样冒出了冷汗。
枯木的呜咽犹如号角一般,唤醒了道路两旁死寂的树林,睁开眼睛往外往,不只是前方的路上,包括余光中路边的那些耸立的枯木,此刻都如同水蛇一般扭动起来,它们的节疤一处处地炸开,露出了一双双浑浊但弥漫着血色的眼睛。
甚至还有一棵树因为太过干枯,在“睁眼”时竟将自己折断了!被一根神经般的藤曼连接的眼球从节疤处脱落,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拉车的骏马受惊,剧烈地挣扎起来,一蹄子踩爆了那枚令人作呕的眼球,这一幕让皮提亚感觉嗓子眼里开始酝酿无法遏制的恶心,但纳尔逊用力地捂着她的嘴,让她没能发作。
但她很快发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才更令人作呕。
枯树因为疼痛抽搐了起来,这是极不合理的,不管它能感到疼痛还是它能抽搐,都是超出人们认知太多的怪异景象,它的呜咽激发了整片森林的沸腾,周围的树木开始以一种令人不适的动作扭动起来,干枯的藤曼并不脆弱,相反,它们柔软坚韧,一根根藤曼从地面爬来,将拉车的马捆了起来,拉到了地下。
皮提亚看到骏马被埋入坑中,鼓起的土包挣扎了几秒钟就平静下来,那些插入地下的藤曼或是根系开始享受它们的大餐,就像蛇吞咽食物一样,藤蔓上是不是鼓起一个运动的鼓包,将血肉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送到树木的根部,地上的土包很快被填平,森林又恢复了平静,但皮提亚显然已经无法直视这座恐怖的树林了,她看到纳尔逊冲着她,用食指抵住嘴唇,示意她安静,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纳尔逊松开了手。
他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地转过身,却和一颗长在藤曼顶端的、意犹未尽的眼球打了个照面,三目相对,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纳尔逊,也感到心理素质有点儿吃不消,他咧了咧嘴角,僵硬地问道:“这个马车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没……没有。”
“那就好。”
纳尔逊攥住皮提亚的手腕,挥动魔杖,她只感觉一种头晕目眩的不适感将她包裹,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在最后一刻,她看到了群魔乱舞的树林正将马车包围起来,舞动的藤曼向马车抽来。
紧接着,两人就出现在了不远处山头上纳尔逊刚刚看到的一座建筑脚下。
这座城邦安静得可怕,但它是有光的,一种白森森的矿石像路灯一样挂满了街道,用并不明亮的光线点亮了城镇,纳尔逊细细打量,矿石的表面有一些魔文留下的记号,它们应当是魔法造物,就在他观察这些发光的矿石时,被恶心感内外夹击的皮提亚甩开了他的手臂,捂着嘴巴冲进了他们身旁的小巷中,紧接着,呕吐的声音从巷子里传来。
“噫……”
纳尔逊摇了摇头,摘下了一枚矿石,小心地用手帕垫在掌心,雕刻在矿石表面的魔文听话地跳了出来,蹦到他的掌心,而它的光芒也随即暗淡下来。
他把暗淡的矿石塞回原来的地方,眺望四周,心跳忽然慢了一拍。
就在此时,皮提亚扶着墙,虚弱地走了回来。
“——恕我直言,女祭司,”纳尔逊终于说出了他在马车上没来得及说完的那句话,“一般自称‘无敌’的人,恐怕都没有那么无敌。”
“啊……”皮提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坏消息和好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坏的吧。”
“这是座空城,”纳尔逊挥动魔杖,以他为中心的狂风霎那间席卷了整座城邦吗,但即便是这样大的动静,也没有半点儿人声传来,“好消息是,我们后面没有尾巴。”
他看着陷入沉默的皮提亚,问道:“你没事吧?”
“我……我还好,”皮提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后怕地按着胸脯,比划着树木的模样,说道,“刚刚那是……”
“每种生物都有求生的欲望,那些树又不能跑,找到这种存活下来的方法也就不稀奇了,”纳尔逊长舒一口气,“奇怪的是,为什么它们会变成那样?是谁把它们变成那样的?海尔波应该不会闲着没事干一天到晚在路边找树给它们施法吧,而且它们未免也太……啧。”
“你也拿它们没办法吗?”
“你是准备让我和它们大战一场,然后突出重围吗?”纳尔逊反问道,在看到皮提亚点了点头后,他差点儿被气笑了,“姐姐,它们刚吃了你的马,谁知道那些鼓鼓囊囊的藤曼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好吧,我明白了,”皮提亚点了点头,打量着空荡荡的街道,问道,“那么这儿的人去哪了呢?我记得这儿明明有不少人的。”
“你为什么不给自己的城邦做做人口普查呢?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无敌的安德罗斯已经逃难到你那里了。”
“不可能。”皮提亚笃定地摇了摇头。
“随你吧。”
纳尔逊失望地打开了旁边的房门,里面还算整洁,他掏出一张画在牛皮上的地图,在代表脚下这座城邦的标记上打了个叉,“在这儿休整一晚上,我们明天去下个城邦,刚好我来这里探矿的蜉蝣们都没回去,我倒要看看,这儿藏着什么东西,能把森林变成那个鬼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