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没错,只是我们受命下界的目的,是扶助舜帝建立功业,成就一代贤明君主,而协助大禹治水只是其中必须要经历的,能陪伴舜帝度完此生,便算是我们的使命完成。我们终究是要回去的,说真的,有时我也想我的父王和母后,想知道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南越的时间也和这里的时间一样快慢吗,会不会像很多传说那样,会不一样,会快很多,如果到我们回去的时候,他们都已不在,物是人非了,怎么办?”
赵楠烛说着说着,突然沉默起来。在黄河沿岸治水的日子里,虽然很忙碌,但没了莫暄翮三人在一旁陪伴和嬉笑打闹,每当一个人安静地呆着,思绪便不由得会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会想很多,有时不觉茫然,却又有难言的苦痛。不得不承认,对父王和母后,他是在乎的,只是对他这个嫡长子,他们从小都是宽和慈爱的,任由着他的想法生活,却疏忽了在他们膝前尽孝。若是会来不及,他想必是会难以原谅自己,但如今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从不曾后悔过。
四人中除了莫暄翮,就数赵楠烛性子更外放一些,见他突然谈到这么沉重的话题,其余三人也不觉沉默了下来,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过得一会儿,还是董肆钦打破了宁静,“嗨,我说咱想那么多干啥,像我,从小就无父无母的,孑然一身,走哪哪就是家,不想那些有的没的,大家都打起精神,该干啥干啥,我出去捕鱼、打猎了。”
说着他就手指一点,撤了扶仑设下的结界,撩开帐子朝外走去。此刻正是下午时分,阳光有些刺眼,但他脱下袍子扔给护卫,就光着膀子拿着叉子大踏步往营地外面走。
“你们有曾后悔过当初跟我一起来了这上古时代吗?”
莫暄翮看着赵楠烛和扶仑。
“如果不跟你来到这里,我想我会后悔,并且是一定的。”
赵楠烛回答得毫不拖泥带水。
“多此一问,看你是没事闲的。快去做饭吧,南烛好久都没吃到你做的野菜鸡肉粥了。”
“两位大人,遵命。”莫暄翮站起来,装腔作势地矮身福了福,就出去忙活了。
当夜的晚餐做得十分丰盛,林林总总摆了一二十个陶碗,盛着各色菜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土里长的,应有尽有。大家最称道的,还是属一道丹滑溜鱼,细嫩鲜美,香气扑鼻,十分下饭,让赵楠烛一口气多喝了好几碗粥。
不过,董肆钦还是喜欢啃狍子肉,几乎大半个都是被他给干掉的,与细嚼慢咽的扶仑吃饭是两个风格。
“咱背着帝君、皋大人和夔兄弟,在这胡吃海喝的,要是被他们知道,岂不要罚我们?”莫暄翮看着三人吃得尽兴,故意挑起了话题。
赵楠烛却是一语拨去,“大丈夫饱腹为先,谁敢拿我等的吃事说事儿?”说着,大家都齐声笑了起来。
大吃一顿之后,赵楠烛顿觉精神大振,好好整了番形容,在帐外莫暄翮、扶仑、董肆钦的注视中,踏云而去。
某个清晨,在秋风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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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的凉爽天气里,被围困了近两载的丹城外,突然擂鼓大动,城门外响起了整整齐齐的“呜呜”号角声,声音之透彻响亮,直冲霄宇,就算是眠于城主的寝殿内,也能够被惊醒。
“不不不好了,主主主子爷,出出出大事了!”
因为彻夜宿醉而头脑昏沉的丹朱睡得正酣,一左一右拥着的几个美姬纷纷被惊醒,帐外的护卫神色十分慌张地跑进来摇醒他,吐字不清得有些口吃一般,丹朱被弄得大为光火,提着护卫的耳朵问,才搞清楚是莫暄翮带兵攻打丹城了。
没想到丹朱却显得很平静,天性聪慧的他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只是闭上眼睛,挥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当寝宫大门静静阖上时,他一个人颓然地坐在床榻上,一眼瞥见昨夜没下完的一盘残棋还搁在床榻边的木几上,心烦意乱间,不由得大袖一挥,将残棋全给“乒乒乓乓”地扫落了一地。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开始大声咆哮起来,在咆哮中一边回忆这一生。如今的他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自出生起,便是尧帝的嫡长子,头脑极聪明性子也刚烈,从小受尽尧帝宠爱,本以为是理所应当的大位继承人。父君在胜利讨伐三苗后,将他分封到丹城,原是想让他好好磨练一番,提升政治才能,用对最为怀有异心的三苗之地的治理政绩,来获得天下人的肯定,并且他在平阳口碑崩坏,也令帝尧十分头疼。
可他偏要照着自己的性子来,不但没有花心思认真治理三苗,反而被驩兜蛊惑,两人勾结在一起,鱼肉百姓,欺压异族,弄得乌烟瘴气。尧帝拿他没办法,就重用妫重华,想这样刺激丹朱振作,却反而让丹朱和驩兜恨极了妫重华,想尽办法欲除之。哪知妫重华在妫城坐大时,就有莫暄翮四个法力高强的人辅佐,有五贤协助治理城邑,甚至尧帝还将膝下两个爱女娥皇、女英嫁与为妻,八位不得宠的王子也站在了妫重华一边。
这也倒罢了,朝中元老级重臣、以羲仲为首的四岳,以及皋陶、伯益、后稷、契等大臣都支持妫重华。尧帝一直以来想立丹朱为继任的心愿落空,只能被迫以禅让的名义让出了大位,天下尽在妫重华的掌控中。
离朝政越滑越远,一切的后果,都不过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罢了。父君是一位贤仁之君,在位七十年兢兢业业治理天下,功勋灼灼,但在其执政后期,以黄河流域为主,天下洪患泛滥,部族纷争愈演愈烈,也是在这种种机缘之下,成就了妫重华的崛起,而他却偏安三苗一隅,除了日常朝会才回到平阳,已渐渐离权力中心越来越远。
他在驩兜的鼓动下,不是不想带兵杀回平阳,可只能以失败告终。不说妫重华亲自领兵,只要是莫暄翮四人出马,都够他们喝一壶的。而前不久,鹏吺族被灭,驩兜身首异处,那时他就知道,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对父君尧帝,他是既敬重又有些怨恨的,或许由于从小娘亲鹿仙女就不在身边,或者说抛下他,此生与他们父子了断尘缘,再不相见。从他记事起,就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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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只能通过旭日宫中的画像,想象娘亲的样子,还有那些口口相传的神异故事,让他知道自己有一个多么好的娘亲。
都说他的娘亲是个神仙,生得肌肤若冰雪,体态娇妍万端,是一等一的美人儿,而且人美心善,所作济困扶危、为民除害之事不胜枚举。可惜鹿仙女因与黑虎仙之争,被天帝所迫,只能与帝尧、丹朱割断尘缘,从此隐居深山,再也不涉尘世之事。
小时候,他曾偷偷地多次瞒着父君到姑射山上寻找娘亲鹿仙女,可娘亲不想让他找到,自然他从来未曾找见过。或许是为了弥补对他的亏欠,尧帝从丹朱小时候起就对他十分溺爱和纵容,什么事都由着他的性子来,也渐渐使得他越来越无法无天,仗着自己受宠,虽说因继后散宜氏女黄待他很好,不敢欺负散宜氏所生的娥皇、女英二位妹妹,但八个庶出的弟弟是说欺负就照样欺负。当初就算他不想离开平阳,也最终只能去丹城。毕竟在平阳,与大臣不睦,百姓怨声载道,让父君也很为难。
内心深处,他很多时候都怨恨父君,恨他让自己从小便没了娘亲,恨他不早些明诰天下传大位于自己,甚至恨他对自己太过不管不顾,最终两父子也再无相见的机会。
他明白,自己已经没什么靠山,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一生也就如此吧。可惜,乌曹辞官归乡后,一生引以为傲的棋艺,也再难找到个勉强称得上对手的人陪他再下一局了。想想人生,当真有些了无意趣。
此时此刻的他,心烦意乱之极,明知道舜帝已经派人攻城,不多时就会攻到这里来,自己却不晓得该做些什么好。就像是垂死的蚂蚱,本来是该挣扎一下的,却连挣扎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外面轰鸣声响,又锣鼓喧天,一阵吵吵嚷嚷,思来想去,他理了理头绪,向来自恃出身高贵的他,还是决定要拿出尧帝嫡长子的脾性来。于是刚烈的性子瞬间又回到了他身上,也不叫人进来服侍,自己动手整肃好衣冠,携带佩剑,昂首挺胸,铿铿有声地推开门,走出了寝殿。
当他推开门的那一刹那,见到空旷的院子里,两边乌压压一大片,都站满了人。自己的妃子、侍妾、随从、护卫等等一干人,都自动分列两边安静地站着,面上惶恐不安,一丝杂音都不曾发出。
他拔剑出鞘,一步一顿地在中间让开的道路上走着,直到走了有五十丈远,抬头看到院墙上一身月白色长衫、仙姿飘飘的莫暄翮,正负手而立,等待着他。生性好色的丹朱第一次见莫暄翮时,是她男装打扮,着素淡青色布袍前来挑衅,却在棋盘上与他杀得难分难解,令他恼羞成怒,但陡遇可堪做对手之人,却隐隐有一种快意。
那时,他不知道那是名震天下的莫暄翮。只瞧着那青衣青年英气之下自有一番风流情态,气质卓尔不群,是难得的人才。
再后来,他知道了上门寻衅的竟是莫暄翮,本是生性好色,不由得想象那布衣之下的容颜,若是换了女装,该是何等光彩动人?但一想到她嫉恶如仇、杀伐果决的个性,却又不寒而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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