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若如今称帝,与当年李元昊建西夏的情况最为相似。”
五月三十日,长安秦王府,主持议事的韩祈安正找了个例子,为众人说明当前时局。
“李元昊的祖上是北魏鲜卑后裔,出自党项八部中的鲜卑拓跋部。贞观初年被唐太宗赐为李姓。”
“黄巢之乱后,党项李氏平乱有功,占据夏州,号”定难军“。历经五代更替,仕唐、仕后唐、后晋、后周……赵宋取代后周之际,党项李氏已在西北割据世袭六十余年。”
堂上一部分人其实都非常了解西夏立国之事,不时也补充上几句。
简单而言,宋继承了后周,党项李氏一开始也是宋的诸侯。直到李元昊的祖父开始,开始了叛宋自立的道路,时战、时降,最后形成了“依辽附宋”的战略。
“宋明道元年,辽重熙元年,李德明病逝。宋、辽分别遣使封赏李元昊,宋封其为西平王,辽则封其为西夏王”
“李元昊对宋、辽的封赏并不感兴趣。他在招待使节时不以臣礼事之,对诏书遥立不跪拜,且故意让宴厅后传出锻造兵器的铿锵之声…”
“相比而言,王上虽更年轻,却更沉得住气。”
“李元昊并非沉不住气,以此试探宋廷的反应罢了。”
“我亦非不懂,以此在称颂王上罢了。”
奚季虎说了一句俏皮话,堂上众人都笑了起来。
李瑕听他们说到了李元昊称帝的情节了,放下手中别的事务,参与到议事中。
“奚公哪是在夸我,是提醒我莫忘了试探宋廷的反应。先接着说李元昊吧,我先学学这位前辈是如何做。”
众人皆笑,气氛颇好。
奚季虎遂补充道:“李元昊还当着使节的面,与左右人言,我父王糊涂,有如此大国,犹臣服于人耶,,几乎是明着宣告异心,而宋使不敢诘问。”
“话虽如此,其父李德明其实已做好了称帝的准备,万事俱备,突然去世。”
“李元昊有三代积累,方敢称帝立国。”
“是啊。”韩承绪开口叹道:“我最担心的便是王上起势至今犹不到十年,积蓄远不及李元昊。”
如今最期望李瑕称帝的人,本应该是韩承绪、杨果。他们年纪最大,追随李瑕最久,能等的时间不多了,且封赏功臣时能得到的利益最大。
然而,韩承绪与杨果反而在此事上表现得极为慎重。他们考虑的不是利益,而是如何做才是对李瑕最好。
韩祈安则更果断些,道:“王上虽比不了李元昊三代积累,今日之赵禥却也比不了当时之宋仁宗。”
韩承绪对赵禥不以为意,道:“宋廷真正做主的人是贾似道。但议和之后,贾似道并未派使节来安抚王上,此事出乎我的意料。”
杨果道:“表明贾似道已做好了开战准备,并不害怕王上称帝。”
“看来,宋廷联盟了蒙元,底气很足啊。”
“底气?狐假虎威罢了。”
“说气话无用,西夏建国靠的是依宋、附辽,而非让宋辽联合灭西夏。”李瑕道:“宋廷并非没有派使节前来。”
“王上说的是曹喜?曹喜名义上虽为使节,但一个并不懂政事的皇后派出的宦官,并不能代表宋廷。”
“我知道。“李瑕道:“我说的不是曹喜。”
“邓剡?邓剡只是逃犯。”
“能让一个逃犯逃到长安,可见贾似道心底里还是想要有说客来劝我。表面上他与吕文德准备好了开战其实心底就是怯了。”
杨果捻着稀疏的胡子想了想,道:“但宋、元的虚实,试探得还不够。”
“没打上一场,再试探也猜不准。”李瑕道:“那就不必瞻前顾后了……”
这场议事,众人借着李元昊谈论着如何试探宋廷,越谈论
越犹豫之际,李瑕一句话直接改变了议事的节奏。
“议个国号吧。”
时近傍晚,高明月在后院花厅招待几个官员家眷。
依她的性子,承担***的责任其实是不习惯的。每日既要听人奉承,也要听人抱怨,叽叽喳喳的,自然也感到疲倦。
好不容易那些妇人们告退了,她独自坐在那儿发着呆,享受难得的清静。待一回头,见李瑕正站在廊上,高明月不由惊喜起来。
她不自觉笑着,提着裙子快步到李瑕面前。“你回来了怎也不说声,在看什么?”
“在看你,很漂亮。”李瑕拉过高明月的手,问道:“累吗?”
“有一点,尤其是这种关头,这些官眷们的心思最是复杂……嗯,看到你就不累了。”
“为什么?”
“因为我的夫君长得好看啊,虽说是看久了,但这也是很重要的。”高明月莞尔道,“今日柳娘便和我说呢,每次刘金锁犯浑,她就是看他长得太丑了,才更容易恼火呢……”
她与李瑕成亲多年了,但私下相处时还是带着少女的青涩感,叽叽喳喳地说些无聊的小事。这也让李瑕不必总关注着国家大事,心情轻松下来。
“对了,今日怎这么早回来?还以为你要议事到很晚呢。”
李瑕道:“本来他们在议该不该称帝,分析称帝后的各种情况。我没让他们说完,直接决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