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带已经是沙漠的边缘,放眼看去,漫天都是黄沙。
李瑕带着兵马付出了大量的牺牲、不惜马力地向南逃到这里,最大的意义就在于暂时甩开了忽必烈的主力。
他有一个极为短暂的时机,只需要面对前方塔察儿的兵马。现在他有近两万人,塔察儿有一万余人。
两万人已疲惫至极,只能一鼓作气冲过塔察儿的防线。
就像是一场长跑,不能停,一停下就再也没力气跑动起来。
战马被驱使着奔跑,很快到了距离元军阵线只有百余步的地方。
李瑕看到前方的元军开始放箭,于是俯下身子,低下头,开始冲锋。
有箭矢射在他的头盔上、肩甲、背甲上,发出叮叮当之声,幸而他与选锋营的马匹都披着铁链甲,不至于在冲锋中马匹被射倒。
但再神骏的马匹也不能负重跑太久,因此之前从八刺的防线突围时他们还在保存体力。现在则是他们能做到的最后一次冲锋了。
很快到了距离元军仅有五十余步远。
李瑕挨了一支破甲的箭,迅速抬眼看了一眼,锁定了一个正在前线指挥的元军百夫长,提起了长槊。
「不许跑!」
那百夫长还在大声勒令士卒待在原地。
蒙古骑兵更擅长的还是曼古歹战术,这种时候,更多的士卒都认为不应该与唐军骑兵冲撞,而是策马跑开,一边跑动一边放箭。
就唐军这个已经快要累死、又连箭矢都没有了的状况,元军只要用曼古歹战术,跑跑射射,很容易能击溃唐军。
但塔察儿下了严令,必须把李瑕挡在防线以内,不许再给他跑来跑去的机会。那就是硬碰硬,一边是绝地求生的亡命之徒,一边是完全没必要死拼的士卒。
面对这种高速冲撞,根本不可能有人会待在原地硬抗,何况打这种仗既没有俸禄、就算打赢了战利品也少得可怜。
周围的骑兵纷纷扯着缰绳避开,躲过冲击,才敢回头迎击。
李瑕眼疾手快,正是趁这一瞬间的机会,长槊捅出,轻轻巧巧地一扎,将那元军百夫长的后脖颈捅了个对穿。
他以前冲阵,讲究的是一个「猛」字,常常大力惯出,夺人气势。
但现在陷阵杀敌,他这种轻巧反而是更难的,要控制着力道,不将气力用尽,能够更快地收槊并再次刺出。
「噗。」
与此同时,选锋营的士卒也杀到了阵中。
再往后,便是李曾伯、兀鲁忽乃各自统领兵马跟上突围。李曾伯脸色不太好,但眼神里却十分庆幸。
在这短短的交锋之中,他就能够看出来,临阵指挥还是塔察儿的短处。
这个东道诸王之长在政治上的眼光十分出色,大体的战略上也不错,打起仗来小心、稳妥。但太过养尊处优了,打不了硬仗。
现在只有一个难关,那就是得快。
时间已经不多了,北面的号角已经越来越响,尘烟遮天弊日....~~
「那是什么?」
策马狂奔之中,胡勒根还能站在马蹬上举着望筒向前看。这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而是他骑术高超。
尤其是当年在庆符县被俘,正是因为擅长养马、骑马才得以活命,这些年来他根本不敢把这手艺给荒废了。
此时目光看去,只见前方属于塔察儿的大旗已经停了下来,胡勒根便有预感,那就是他要接应李瑕的方向。
再向北面一看,让人不由吓了一跳,只见漫天都是尘烟,把天空都遮了一半,像是天都要黑了,显然是元军的主力到了。
问题在于,上午他
们经过一座小山,有元军在那里布防。宋禾便率三千人去攻打那支元军,让胡勒根先带两千骑西进。
现在前面是什么情况还不情楚,就带着两千人杀过去,胡勒根心里也十分没底。他咽了咽口水,却是用汉语说了一句「富贵险中求」。
「驾!」
马匹狂奔,速度如箭一般,马背上当然也是颠得厉害,身材矮小的胡勒根却像是长在马背上的一样,任它上下狂颠也不掉下来。
在他身后的骑兵们也是各个狂奔着跟上,如同一道闪电。
前方,塔察儿的阵势越来越近,胡勒根眯着眼,忽然看到了什么。
他再次抬起望筒,但这次要看清的却是个小东西,颠来颠去始终对不到。颠簸中,直到一面龙旗在视线中一闪而过。
那是李瑕的旗帜,从这里看去,居然与塔察儿的旗帜隔得很近。胡勒根精神一振。
「是天可汗!天可汗杀到敌将面前了!」~~
塔察儿正在看着北面的漫天尘烟,并吩咐信使道:「你去汇报战况,让大军尽快过来。」「大王。」
听着这一声不安的呼喊,塔察儿转过头,向东面看去,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怎么会那么快?!」
他上午就知道有支唐军在自己东面,那时候双方至少还隔着三十余里。
而与李瑕交战时,那一小支两千余人的唐军至少还在三四里之外,还不如北面的元军主力更近。
但....太快了。
「王相!」塔察儿大喊道,「快调兵去拦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