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七七事变的节点愈发逼近,无论双方是有预谋亦或者没有预谋,笼罩在整个淞沪地区的气氛越发的压抑。
风雨欲来风满楼……
开战前夕,周卫国找到了团长杜聿明,他想做最后的努力,一旦达成,或许能够改变许多东西。
“学长,卫国心中有难言之隐,不知当讲不当讲?”
杜聿明最近也忙得团团转,战争即将爆发,他们这些中高层的将领们自然有消息渠道,所以整个装甲兵团的方方面面都需要他提前筹备。
见周卫国似乎有话说,如今对周卫国越发重视的杜聿明忙中抽闲,道:“卫国,你我之间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直说就是了。”
“是。”周卫国迟疑了片刻,问道:“学长,一旦战争爆发,不知道我们装甲兵团需要如何作战?”
杜聿明苦笑道:“卫国,老实说,我也没有答案,上峰怎么下命令我就什么打,也只能这么着了。”
周卫国反问道:“难道上面还有比学长你更加了解装甲部队应该如何作战的?”
这话把杜聿明问住了,杜聿明的脸上明显露出苦涩。
他拍了拍周卫国的肩膀,摇着头,无奈道:“卫国,你的才华大家有目共睹,我能想到的你也一定能想到,我很清楚你在担心什么,你是担心上面把咱们的装甲部队放到上海市区与小鬼子打巷战!”
“正是如此,学长,咱们装甲部队的情况你是清楚的,维克斯坦克的装甲防护力比起日军的八九式坦克要差远了,本就不适合打近战,近战之中别说是日军的反坦克炮和重炮了,就是手榴弹都能把咱们的坦克装甲炸毁。
三连的德制1-a型战车更是连炮都没有装备,只有两挺机枪。
这样的情况让咱们与日本人打巷战,这不是以自之短攻人之长嘛!”
杜聿明叹了口气道:“卫国,你担忧的情况我又何尝不知,为了这事我没少向上面反映。
但上面的意思是,战争一旦爆发,日军方一定会投入坦克的使用,我军的坦克若是不露个面岂不是显得势弱,所以哪怕是为了提升士气,也应该把坦克拉出去转一转。”
“仅仅是为了提升士气,就要把咱们的坦克全部葬送?”周卫国有些愤慨,“学长,这难道就是咱们中国军队的无奈?分明是一群外行在指挥内行作战,这样的仗怎么打?”
面对周卫国的质问,杜聿明亦是无言以对。
但有些话他实在没办法向周卫国开口,正如周卫国所说,中国的陆军部队对新兴的装甲兵部队实在是了解的太少了,他们的理解相当简单,装甲部队是有坦克的,那种大家伙的装甲是能挡子弹的,比肉体之躯可坚硬多了,为什么不扛到最前线去?
难道这大铁疙瘩就比我们成百上千的士兵的性命还要宝贵?
所以不打也要打。
哪怕一时不打,最终也要打。
不仅是打给鬼子看的,更是打给自己的军队看的。
话说回来,苦闷归苦闷,杜聿明倒是也想知道,假如上面不胡乱指挥,周卫国对于装甲部队的作战有什么看法。
好奇之下,杜聿明笑着道,“卫国,行了,别郁闷了,你小子鬼主意多,我相信就算是让你以己之短攻人之长,把坦克拉到巷子里打近战,你也能出奇制胜。”
周卫国长舒了口气,道:“学长虽是说笑,但也提醒了卫国,不管怎么样,作为军人,服从命令是我们的天职,上面只要下了命令,就算是有困难,我们也要想着法子打出漂亮仗来!”
“士可鼓,不可泄,卫国,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不过我倒是好奇,假如咱们装甲部队可以自由发挥作战,这场战役你准备怎么打?”
周卫国沉思片刻,道:“学长,你知道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训练坦克与诸兵种的协同作战,特别是坦克与摩托化部队的协同作战,如今已经小有成就,未来可以利用咱们坦克的机动性,充分发挥咱们自己的优势。”
“我的预计划是,上海市内的巷战我们装甲部队就不要参与了,一来不会暴露咱们装甲部队的位置,二来可以以敌示弱,麻痹日军,届时战役规模扩大,由我们的坦克部队与摩托化部队组建起来的高机动性作战部队,来保障我淞沪地区主力的侧翼安全,集攻防一体,彻底解除主力部队的后顾之忧,我想这才是咱们装甲部队最大价值化的体现。”
杜聿明听得频频点头,又笑道:“可惜呀,上面的意思是要先把咱们这张王牌打出去。”
周卫国决然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学长,卫国现在就要立刻赶回去,准备作战计划的改动,就算上头真把咱们战车部队投入市区打巷战,咱们战车连也得比步兵部队打出更多的威风来!”
“说得好,这才是我认识的周卫国。”杜聿明赞道。
“军需处那里我已经替你打过招呼了,有什么装备物资上的需要,只管提,谅他们也不敢有二话。”
“是,多谢团长,那卫国就先回去准备了!”
“不急不急!”杜聿明却是笑了笑,忽而神色郑重起来,朗声道:“军政部命令,念战车连连长周卫国训练有度,带兵有方,兹令国民革命军装甲兵团战车营战车一连连长周卫国任战车营营长之职,授中校衔。”
念完命令,望着有些诧异的周卫国,杜聿明笑道:“周营长,这可是长官部对你寄予的厚望,你可要好好干才是。”
周卫国疑惑道:“战车营原本不是有营长吗?胡营长他……”
“我给他撸了!”说到这里杜聿明就气都不打一处来,“好歹也是战车营的营长,我把二连交给他负责日常的训练,而你负责训练的是一连和三连,结果前段时间我让两边的战车连做了一次战术演习训练,妈的,你训练两支战车连出来的效果,也要比他训练一个连的效果好了十倍,不,是百倍。”
“所以我给他撸了,让他去当战车二连的连长去了,连长给撸成了排长,排长给撸成了班长,至于班长,直接给我当士兵去了。”
周卫国:“……”
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胡营长,这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平日里胡营长可是杜聿明的左膀右臂。
一通怒火发泄完毕,杜聿明安慰周卫国道:“卫国,你也不用有什么心里负担,胡三河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他要是连这点心态都摆不正,那干脆连战车二连的连长也别干了。”
“另外我把二连的班排长们都撸了下来,就是为了把位置给你空出来,你把一连和三连你训练的好的干部调过去,也好让二连早点跟上步伐。”
“是。”周卫国应道,心底则是感慨着杜聿明的智慧。
下午,当周卫国返回目前装甲车部队所在的方山基地时,上面的文件命令也已经下达。
战车营的战士们于是清楚,他们的营长换人了。
当周卫国见到二连长胡三河的时候,胡三河连忙合拢了脚步向周卫国敬礼,“营长好!”
胡三河的身后,战车营的老兵们看着自家老营长如今成了连长,还要向周卫国敬礼,心底也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说起来也是他们训练的太差给拖累的。
周卫国连忙道:“营长,我的老学长(胡三河是中央军校六期毕业的)哎,你这是做什么?”
胡三河道:“报告营长,卑职不敢,卑职现在是犯了错的人,请营长训示!”
周卫国叹了口气,道:“老学长,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团长他罚你并非是真的责怪你,一直以来你都是团长的左膀右臂,他又怎么能真心把你撸下来呢?
可如今战火在即,说不定咱们装甲部队马上就要上战场了,这可是打不得马乎的事情。
所以团长是有心磨练你,我向团长求情的时候团长和我说,胡三河是我身边的老人了,要是连这点心态都摆不正,连这点磨砺都经受不住,我以后还怎么敢把重任托付给他?”
周卫国这番话说完,胡三河整个人都愣住了,回过神来,连忙问道:“卫国,团长他真是这么说的?”
“是。”周卫国回答的斩钉截铁。
霎时间,已经年近三十的胡三河险些感动的老泪纵横。
“啥也不说了,卫国……不,营长,你说的对,装甲兵作战不容马虎,以前是我胡三河倚老卖老,不懂装懂了,从今天起我胡三河就跟着营长你了,你是从德国柏林军事学院学装甲兵专业出身的,论起装甲兵专业知识没人能比得上你的,就冲这一点,我胡三河也服你。”
周卫国道:“学长,还说这些做什么,马上就要打仗了,咱们这些人的脑袋都是绑在一块儿的,上战场杀鬼子,还需要分个你我不成?”
“营长说的是!”
胡三河敬了个礼,与周卫国的三言两语下来,他心里原本的愤懑和不平也慢慢的缓和。
皆大欢喜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