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露出惊讶之色:“你说的萧二姑娘,是哪个萧二姑娘?她怎地如此关心我的婚事?”
方公子道:“便是萧将军府上的萧二姑娘,乃大姑娘从前的二妹妹。至于为何,不才便不得而知了。”
街上的平民老百姓听了,顿时都倒抽一口气。
这败坏萧大姑娘名声的居然是她的妹妹!
太恶毒了吧?
四周的权贵阶层听到这里,心中都很不屑。
还能为什么?
不就是嫉妒心重与为人恶毒么?
从前的嫡姐落魄了,萧二一个庶女,可不就欢欣鼓舞小人得志,想加把劲将从前的天之骄女直接打入地狱么?
萧遥脸上露出难过之色,但是很快又收起脸上的难过,变得一脸坚强,看向趴在地上哀嚎的石公子:“这位石公子,你呢?又是受何人指使?”
男性灵魂怕石公子又怂了,导致自己没法立功,故赶在石公子开口之前便寄身在他脑海里,马上将自己知道的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倒出来:
“有人悄悄透露萧大姑娘的地址给我。我怕有诈,是我从前得罪之人故意构陷,故没敢马上动手,而是先查是何人所为。一来二去,查到是邱尚书府上的邱大太太,想起邱大太太曾谋夺萧大姑娘的云吞铺子,知道邱大太太与萧大姑娘不对付,想必这是借我之手去对付萧大姑娘……”
四周所有人顿时哗然。
权贵阶层全都啼笑皆非起来。
若没有这一出,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这个阶层有萧二姑娘与邱大太太这样的蠢货呢。
不过,聪明的人仔细想来,又觉得这事透着蹊跷。
萧二姑娘就罢了,年纪还小,做事不周全,被方公子识破无可厚非,或者说方公子的姨母江家为了脱开关系,特地点出萧二姑娘,这都是说得过去的。
可是邱大太太,那是邱尚书府上,自老太君去后便开始管着尚书府一大家子的人物啊,指使人构陷萧遥,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揭穿,这也太不符合一个当家太太的手段了吧?
所以最有可能,是萧遥抓住了机会,反过来将邱大太太一军。
不过不管真相如何,萧遥能做到这一步,邱大太太只能自认倒霉了。
此时正是街市上最热闹的时分,贩夫走卒很多,平民百姓也很多,更有许多官宦人家的家眷,此时全将方公子与石公子供述的话听了去,邱大太太与萧二姑娘的名声,也就只能到尽头了。
许多官宦人家的家眷都赞赏地看向萧遥,只是赞赏之余,心中又不免惋惜。
可惜了,萧大姑娘若还是从前的身份与地位,她们定会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的孩儿将她聘回来做正妻——这脑子心性手段都是顶级一流的,绝对能管好内宅,教养好子女。
许多人家想起萧大姑娘从前常去运来客栈结交男子,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不知不觉,那个叫人觉得不自重的姑娘,似乎已经成长起来了。
只是她如今的身份实在太低了,从小门小户变成了商户女,这婚配上,着实难以婚配到好人家或者出色的男子。
若穆氏脑子好些,倒可去寻有些有前途的穷书生赌一把。
若赌赢了,萧遥重新回到书香门第阶层,若赌输了,最糟糕,也比不赌一场的好。
闹市中发生的这件事,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京城。
当天晚上,几乎全京城的人家都知道了。
萧行沛暴跳如雷,当即直入苏姨娘房中,将躲在苏姨娘怀中的萧韵一把揪出来,对着她那张嫩生生的小脸就是重重的一巴掌,打完之后还觉得不解恨,再度甩了一记耳光。
萧韵捂住又痛又麻的脸,哭都哭不出来。
苏姨娘当即就泪涟涟地跪了下来:“老爷息怒,二姑娘便是傻些天真些,也不会做这么恶毒的事。依妾看,想是有人故意构陷。”
这时萧太太快步走了进来,跟着帮求情:
“是啊,老爷,二姑娘天真烂漫,为人率性,对曾经的嫡姐便是有些嫉妒,也断不至于这般恶毒的。想必,是有人陷害了她……也怪我,早知道江家那丫头心术不正,还让二姑娘与她做朋友。”
苏姨娘听到这看似求情实则挑拨的话,恨不得上去撕了萧太太。
可是,不说萧行沛于盛怒之中她不敢妄动,便是萧行沛不在,她也是不敢得罪这面甜心苦的萧太太的。
萧韵吓坏了,她还从未见过萧行沛如此暴怒的样子,因此捂住脸在一旁瑟瑟发抖。
萧行沛听了萧太太的话,想起苏姨娘没少在自己跟前抱怨萧韵不是嫡出,受了多少委屈云云,便认定苏姨娘常在萧韵跟前说,以至于萧韵对萧遥怀恨在心,才做出这样丢尽萧家脸面的事,当即怒从心头起,对着苏姨娘又是一巴掌:
“你还敢求情?若不是你平日里总在她跟前说什么嫡庶,她会如此记恨嫡姐,要毁了嫡姐?手足相残,妹妹构陷姐姐,我萧家几辈子的脸,都给你母女丢尽了!”
之后又盛怒地斥责了苏姨娘好一会儿,并关萧韵禁闭,没有他的允许不许出门。
说完了,拂袖而去。
萧太太高兴得紧,用帕子遮住嘴角的笑意,对苏姨娘说道:“妹妹莫要难过,等过些日子,老爷心情好些了,我再与妹妹和二姑娘求情。如今,妹妹与二姑娘,便先委屈一段时日了。”
苏姨娘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却还是只能挤出笑容说道:“谢谢太太。”
萧太太心情愉快地离开了。
蠢货,自己就弄死了自己,都不用她出手。
待萧太太离开后,苏姨娘去看吓傻了的萧韵:“二姑娘,你怎么了?莫吓姨娘。”
萧韵回神,抱住苏姨娘哭:“姨娘,这可如何是好?爹爹会不会就此厌弃了我?从此再不理我?”
苏姨娘看着萧韵高高肿起来的半边脸,心如刀割,说道:“不会的,等他气消之后,娘再去他跟前说好话,让他忘了你做的事,还将你当成掌上明珠。”
萧韵抽抽噎噎地抹着眼泪,点了点头,跟苏姨娘撒娇:“娘,爹打得好用力,我好痛啊……”
苏姨娘一边安慰她一边给她搽药,搽完了,又忍不住埋怨萧韵:“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傻呢?这样的事,能是你能做的么?便是要做,也得计划周详一些,省得叫人发现了。”
萧韵哭道:“我哪里知道那方公子如此不济,竟招出我来?还有,江家也不是好东西,必是他们特地推在我身上的。娘,我的名声是不是彻底坏了?”
“江家,好一个江家!”苏姨娘咬牙切齿,又安慰萧韵,“莫怕,便是一时有人说你,将来也会忘掉的。便是不行,你以后嫁到外地去,便也无人知道这事。”
“娘,我不想嫁到外地去……”萧韵哭了起来。
苏姨娘心疼得很:“我可怜的韵儿……萧遥那贱丫头,可太恶毒了!”
母女俩互相抱着哭了一会子,萧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忽然来到,说是老太太吩咐的,苏姨娘作为一个姨娘,没有教养子女的资格,自打今天起,苏姨娘所出的二姑娘、二公子并三公子,就都由老太太教养,除非年节,不然不能到苏姨娘园中来。
而苏姨娘,若非允许,便不许出自己的院子。
苏姨娘与萧韵听到这话,顿时如遭雷击。
然而萧老太太的大丫鬟转述完老太太的话之后,便有两个力气足的婆子上前来请萧韵离开。
苏姨娘与萧韵当下哭了个肝肠寸断。
萧韵尤其后悔,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提议给萧遥弄个地位卑下的夫婿,居然就将自己弄到了这个田地。
苏姨娘也萧韵年纪轻,会沉不住气,因此当晚哭了一场,悄悄使人盯着萧韵,先忍着,等苏姨娘哄好了萧行沛之后,一切再徐徐图之。
然而苏姨娘却将萧太太想得太温和善良了,人家萧太太十分信奉“趁你病要你命”这说法的,趁着萧行沛厌弃了苏姨娘这当口,直接买了两个性格模样都有些像苏姨娘的女子进来,开了脸给萧行沛享用。
萧行沛得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可心姨娘,哪里还记得起徐娘半老的苏姨娘?
自此之后,苏姨娘受宠的日子,便结束了。
当然,这是后话。
却说当晚邱尚书知道邱大太太办的事之后,顿时勃然大怒,即便已经回到自己园中准备歇下了,还是批衣起床,着人叫来邱大老爷,将邱大老爷臭骂一顿。
邱大老爷早知道要挨骂,因此来了之后,便默不作声地听着,等邱尚书喘口气的功夫,这才说道:“爹,这又不是我做的,你骂我也没用啊。”
邱尚书气道:“若不是你管束不好你那妇人,何至于出这样的事?我邱家的脸面,都给她丢光了!你祖母大字不识,可是她管家时,何曾三番四次出篓子?”
邱大老爷忙道:“爹,我已经说过太太了。”
邱尚书冷冷地说道:“你回头让她多读点书,抄抄佛经,少做些有的没的。至于管家之事,便让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分了。”
邱大老爷忙道:“爹,管家之事,就不劳烦二弟妹和三弟妹了。太太素来能干,便是看书抄佛经,也能管家的。”
“她能,可是却没资格!”邱尚书冷笑。
邱大老爷十分沮丧。
邱大太太管家,能从中捞到油水,他是一清二楚的,且为此得到过两个弟弟没有过的享受以及私房钱,若这管家权没了,他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只是邱尚书素来说一不二,他此时又因为邱大太太理亏,不敢反驳,只能默默受了。
邱尚书第二日上朝时,果然被几个御史联名弹劾了,又有死对头出来添砖加瓦,竟被皇上罚了一年的俸禄,且还斥责了一顿。
邱尚书心中愤怒之余又很不解,皇上素来好说话,怎地这次却如此严厉?
他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看了看皇帝,见皇帝脸色不好,带着烦躁,便知道自己或许撞在皇上心情不快的当口上了。
下朝后,死对头赵尚书又对他一顿冷嘲热讽,最后总结道:
“邱老头你家的家教可真叫人不敢恭维啊,先是谋人铺子,再而是败坏一个姑娘家的名声。若老夫没有记错,邱老头你当年病得奄奄一息之际,是萧大姑娘的祖父救了你,且赠你银两进京赶考的。你今日却如此对待萧大姑娘,这……往难听里说,那就是白眼狼行为啊。若萧大姑娘的祖父泉下有知,怕要自叹一声东郭先生了。”
赵尚书能混到尚书,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大儿子媳妇性格变了,他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不知为何,且作为一个家翁,也不好多问儿媳妇的事,便一直冷眼旁观着。
结果萧遥来了一趟府里,大儿媳妇昏迷了一天,次日醒来,便又变回从前的模样了。
再加上赵娴一再说萧遥的好话,甚至说出萧遥是她的恩人,他心中起疑,旁敲侧击地问了赵娴,可怜赵娴一个天真的闺阁,如何是赵尚书这种搞政治的人的对手?她自以为瞒着,却被赵尚书套了个彻底。
因此赵尚书对萧遥还是很有好感的,再加上邱尚书是他的死对头,平日里经常掐,此时想到萧大姑娘,便掐狠了些。
邱尚书气了个半死,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说道:“这些不过是传言,赵老头你便言之凿凿地推到我邱家身上,可是要构陷于我?”
赵尚哈笑了起来:“老夫用得着构陷你么?邱老头你就是好笑,自己本来就是乌鸦,还说我给你染灰,这不是开玩笑么。黑色便是染成灰色,也看不出来的,毕竟那般黑。”
旁边的其他官员竖起耳朵听,不敢多言,谨慎得很。
饶是如此,邱尚书也觉得丢尽了老脸,又想到被皇帝斥责了,心里头的怒火熊熊燃烧,回家之后,翻出一本家训,在晚膳之后,直接让身旁侍候的丫鬟递给邱大太太。
邱大太太从邱大老爷那里知道,自己失去了管家权,本就了无生趣,此时又见家翁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了自己一本家训,其斥责意味十分明显,顿时如同挨了一个焦雷似的,喉咙里一阵腥甜,一口血便差点吐了出来。
第二日,她便病倒了,脸色蜡黄地躺在床上,根本起不了身。
邱大老爷见她如此,便宿在姨娘处,根本不进她的屋子。
邱大太太本就病得厉害,见了邱大老爷此举,更是恨得牙痒痒的,病情再一次加重。
偏生两个妯娌也不是省心的,怕是平时被压制得狠了,一招翻身管家,时不时借着来问账目的名头,来邱大太太这里冷嘲热讽。
邱大太太每日都要被气个半死,一生的苦涩与辛酸,都在这些日子里了。
她忍不住后悔自己动手太急促了,居然被萧遥察觉了,又当街揭露了出来。
可是,这样的事,便是后悔也于事无补了。
九皇子得知萧遥当街将石公子扔下楼,又逼问出真相,顿时瞠目结舌。
三皇子也很吃惊,吃惊过后,笑看着九皇子:“看来这萧大姑娘有趣得紧啊,且也十分聪明。老九,这等女子,若不及早下手,将来可没地方后悔去。”
九皇子说道:“如今父皇的身体不好,我如何顾得上这些事?”
六皇子赵陵知道萧遥做了什么,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萧遥其人如何,他是知道的,娇滴滴的小娘子,说话也是娇声细气的,万万没想到,她遭遇变故之后,竟变得如此凶悍了。
想象着那样一个美人一把将一个肥腻的男子从窗户扔出去,赵陵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也有几分没有身在现场亲眼看着的遗憾。
却说萧遥,自打解决了自己名声这件事,就担心自己苦心算计做了这些,欠下许多因果。
她也不知如何化解,便决定多做好事。
这天,她刚出门帮了一户老人,就见穆氏的丫鬟急匆匆地赶了来,说道:“姑娘,九皇子派了人来,太太命奴婢来请姑娘快快家去。”
萧遥很是不解:“九皇子来我们家做什么?”
丫鬟摇摇头:“奴婢不清楚,不过好像是说贵妃病得厉害,请的大夫医治却一直没效果,故九殿下想请姑娘去试试。”
萧遥大奇:“我又不是行医的大夫,他便是请我,也是无用的啊。”
嘴上虽如此说,但还是坐上马车随丫鬟回去。
回到家,见了九皇子,一问,果然是穆氏的丫鬟说的那般。
萧遥当下就道:“九殿下,我并非大夫,着实不懂医书,怕是帮不上忙的。”
九皇子道:“这本王自然知晓,只是遍请大夫无效,本王想着,莫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故想到萧大姑娘,便来请萧大姑娘一试。”
萧遥无奈地道:“九殿下,便是疑难杂症,我也不懂医治啊。”
她根本丝毫不动治病,如何给贵妃治病?
九皇子说道:“本王也是无法可想。萧大姑娘,你且放心,若你能治,便是你的功劳。若不能治,本王可以保证,也绝不怪罪于你。”
萧遥听了这话,知道九皇子是必定要请自己进宫去给贵妃治病的了,当下只得道:“我这便虽九殿下进宫一趟,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是真不懂治病,若治不了,请九殿下记住方才所说的话。”
穆氏见萧遥说得如此不客气,怕她惹了九皇子生气,忙给她使眼色。
萧遥冲穆氏笑笑,没有收回先前说的话。
这是她的人身保障,她是一定要说的。
九皇子点点头,当即就要求萧遥跟他一道进宫。
萧遥换了一身衣衫,什么也没带,便跟着九皇子进宫了。
进了宫门,直奔后宫。
到进后宫那道大门,九皇子便停下来,指着一个戴金冠的男子与一个美妇对萧遥道:“这是三皇子与三皇子妃,后宫本王不方便进去,便由我三嫂带你进去罢。一切我三嫂已打点好,你只跟着便可以了。”
萧遥点点头,跟着三皇子妃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