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在二少奶奶进门的第三天,也就是二少奶奶回门那天,被人推下浮着冰渣子的湖里淹死了。
凶手是谁不知道,总之原主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她死了之后,韩家倒不好休她了,对外也没说什么,并找了地方安葬她——自然不会安葬在韩家的祖坟的,因为原主虽然死得惨,但是曾经做过的事,都叫韩家人不喜,所以韩家人没有让她入韩家的祖坟。
原主死后,意识到自己对不住韩半阙,很希望一切能够重新开始,那时,她再不对韩半阙闹腾,而是温柔地对待他,包容他等待他,做一个好妻子。
这份希望,在梦里传给了萧遥。
萧遥的额头一抽一抽的痛,她不想做韩半阙的妻子,不想去苦守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
可是,她占了原主的身体,能不顾原主的愿望么?
这件事,可真叫人头疼。
因为这件破事,萧遥之后再也睡不着了。
她在发愁,从未有过的发愁。
天亮了,她也想不到办法解决。
既然是原主的心愿,她就该竭尽全力帮原主完成,所以表面上努力和缓与韩半阙的关系,实则做让韩半阙厌恶的事,那是不算的。
可是,难道她就真的只能去挽回韩半阙了么?
萧遥揉着脑袋,觉得生活太艰难了。
之后她一直在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可是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尚书府二爷成亲,场面很大,也很热闹。
但萧遥却没法子出门,因为韩大太太派来的丫头,紧紧地看着她,并且说,太太示下,大少奶奶身子骨不好,便不用帮忙迎客或者做什么了,在屋里安心养着就是。
萧遥也没打算讨人嫌,因此乖乖待在房中。
到下午时分,韩半阙来了。
萧遥看到他就想把他赶出去。
因为他,带给了她无尽的困扰。
可惜,她只能想想,并不能真的这么做。
而且在韩半阙进来之后,她脑海里产生了讨好他的念头,不用说,一定是原主的想法。
萧遥觉得委屈,又不是她想要来原主身上的,为什么得完成原主的心愿——这还是她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念头。
不过无论心里怎么想,萧遥都只能亲自给韩半阙上茶。
韩半阙见萧遥居然亲自给自己奉茶,心中不由得戒备起来。
他想起萧遥给自己下药一事。
萧遥没有错过韩半阙戒备和怀疑的眼神,心中叹息一声,看来做点什么和缓,是没有用的,还是用说的比较实际,毕竟韩半阙这样的聪明男人,可以从话里分辨出话主人的真意。
于是开始搜肠刮肚地找话和韩半阙说,特地说韩半阙有可能喜欢的话题。
不想她这么做之后,韩半阙目光里的审视与戒备,更浓郁了。
萧遥暗叹一声,见四周无人,便直截了当地问:“我们和离一事,要不再想想?”说完之后,马上找借口完善这话,“二弟妹刚过门,我们便和离,这对二弟妹的名声,会不会不大好?”
韩半阙冷冷地道:“这我会处理好,你不必担心。”
说完,看也不再看萧遥,就要站起来离开。
这些日子萧遥都不再闹腾,而是乖乖待在院子里,亏他以为她当真改过了,不想只是做戏,真真还是从前那个讨人嫌的女子。
不过也是,能做出与别的男子媾||和的事的女子,便是改过,又能改到哪里去呢?
萧遥想着自己已经说开了,便继续说道:“请你等一等。”
韩半阙站住,回头看了萧遥一眼。
萧遥没有错过他俊脸上的厌恶与不屑,不过她对韩半阙没有感觉,所以也不曾被这目光伤着,说道:“如果我愿意改过,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韩半阙轻启薄唇,一字一顿地道:“不能。”说完似乎看萧遥一眼也烦,很快出去了。
萧遥看着韩半阙出去,自己也懒洋洋地坐了下来。
真不能怪她不作为,她茶奉了,话说了,请求也请求过了,但是韩半阙就是不为所动,她能如何?
第二日,二少奶奶作为新妇要奉茶,萧遥同样没有资格出席,来服侍她的丫头柔声说了是太太示下的,说她身子骨不好,便不用去了。
萧遥惆怅,想了想说道:“我如今身子骨还可以,能支撑得住,要不,我还是去一趟?”
她要和缓和韩半阙的关系,就得和韩半阙见面,可韩半阙不来她这个院子,她根本见不到她,所以,只能想办法出去了。
大太太派来侍候她的丫鬟秀儿马上柔声道:“太太已示下,且时间只怕也过了,姑娘何必再走一趟?”说完端详了一下萧遥的神色,又道,“大少奶奶若勉强要去,大爷知道了,怕要怪罪大少奶奶的。”
萧遥只得作罢。
只是眼见着和离的日子越来越近,萧遥不免焦急起来。
香草知道她着急的事,为她如此上进而高兴,马上给她出主意:“大爷和季姑娘交情不错,要不我们让季姑娘帮忙传话,让大爷过来?”
萧遥头疼地摆摆手:“那你去帮我传话吧。”
原主的愿望,她尽量努力,但是如果做不到可不能怪她。
香草出去了大概一炷香时间就喜滋滋地回来了,笑道:“季姑娘答应了!”
萧遥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以韩半阙对原主的厌恶程度,怎么可能会来?
她让香草去找季姑娘帮忙,不过是尽努力罢了,并不觉得会把韩半阙叫过来。
不想到了晚上,韩半阙居然来了。
萧遥见了他,不免想,季姑娘还真挺有面子的,比她有面子许多。
韩半阙进来之后,也不喝茶,直接了当地问萧遥:“季姑娘说你找我有事,是什么事?”
萧遥没想过韩半阙真的会来,借口都没想着,闻言眼珠子转了转,说道:“二弟妹进门了,我却没见过她,也不曾给她礼物,这会不会于礼不合?”
韩半阙听了就道:“这没什么,我已经办妥了。”又道,“若没有别的事,我便走了。”
萧遥找韩半阙只是为了和缓彼此的关系,真没别的事,加上也未曾做过这种事,所以一时找不到什么借口留住韩半阙,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走了。
香草见状,很是沮丧,再次给萧遥出主意:“要不,姑娘去炖汤给大爷喝?杜姑娘炖了汤,老太太不知多高兴呢。”
萧遥合适头疼地点了点头:“那就试试。”
天寒地冻,她到了厨房里看到水缸里有冰渣子,不由得抖了抖。
但想着要做的事,还是决定亲自动手。
厨娘们见萧遥要亲自做菜,虽然很是纳闷,也很是不屑,但是见秀儿站在一旁,也不敢嘲讽什么,反而热情地指点萧遥该如何放材料炖汤。
萧遥一开始还有些手生,但是到后来,已经熟门熟路地拿了各种药材放进水里熬煮起来。
看火候时,和厨娘提醒的步骤和时间重合。
对此萧遥略有些讶异,但灵魂深处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便没在意。
等汤好了,连忙盛出来,打算亲自给韩半阙送去——据她了解,亲自熬汤亲自送,才能更代表心意。
汤送到韩半阙的书房,却被小厮们拦下了。
小厮们倒也客气,说道:“大爷在处理要紧公务,说不许人进去。大少奶奶把汤留下,我们迟些送进去就是了。”
萧遥说道:“迟些送进去,这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小厮们笑道:“大少奶奶放心,隔一段时间我们要进去奉茶的,到时把汤带进去就是了。”
萧遥很想扭身就走,但是想到原主的愿望,只得道:“既如此,我便等着,等大爷要奉茶时,我亲自送进去罢。”
夜里本来就冷,又有冷风吹来,她说完话不由得抖了抖。
小厮们道:“大爷说了,奉茶只许我们进去,不许旁人进去。”
香草忍无可忍:“你们怎么回事啊?大少奶奶还不能进去见大爷了?”
小厮忙赔笑:“小的也是听大爷的吩咐,还请香草姑娘莫要为难小的。”
香草还要再说话,却被萧遥拉了拉。
她很不乐意,但不会拂逆萧遥的意思,因此还是闭上了嘴。
萧遥觉得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可不能进去,她也没法子,加上又冷,当下就将食盒递给小厮,心安理得地回去了。
走出大老远,忽然想起,自己这汤与一味菜相克,也不知道韩半阙吃没吃过那味菜,虽然问题不算大,但走一趟比较有心意,忙往回走。
然而萧遥刚走到韩半阙的书房跟前,就看到府上的表姑娘,也就是那位杜姑娘笑吟吟地被小厮迎了进去。
旋即,里头响起韩半阙温和的声音:“表妹找我,可是有事?”
萧遥第一反应不是伤心愤怒,而是惊讶。
这夜里了,杜姑娘一个年轻姑娘,居然来书房见韩半阙,而韩半阙居然也肯见,难不成,表哥表妹其实有那么点意思?
不过她虽然惊讶,却不是个爱听墙角的,因此马上捂住香草的嘴就要转身回去。
可是还没动,身后就又有人来了,正是韩半阙的丫头碧玺。
萧遥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发现自己藏在阴影里,还捂住丫鬟的嘴,若就此出去,倒显得尴尬,当下就继续站着不动。
碧玺提了食盒进去,很快就和杜姑娘一块儿出来了。
杜姑娘站在书房门口柔声道:“大表哥昨儿帮二表哥挡了许多酒,还是多休息的好。这公事,一时半会也是忙不完的。”
韩半阙点头:“我省得,你也早些回去休息罢。”
杜姑娘笑着点头,跟韩半阙道别,便领着丫鬟离开了。
碧玺也很快走了。
萧遥在暗处冷得发抖,见人终于走了,忙也打算走。
脚步刚动,就听道韩半阙冷淡的声音响起:“将那汤拿出去倒掉。”
一个小厮就问:“是大少奶奶送来的那份汤,还是碧玺送来的那份?”
韩半阙淡淡地道:“你说呢?”
另一小厮马上说道:“你个傻子,这还用问么?当然是大少奶奶送的那份啊!”
“小的这就去。”那小厮说完,书房里响起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萧遥就看到,一个小厮拿着她送来的食盒走了出来,然后将食盒里的汤倒在芭蕉树下。
哗啦啦的声音响起,一锅喷香的汤瞬间就被倒在了芭蕉树下。
小厮咽着口水道:“这汤可真香!”
一阵风吹过,他抖了抖,忙跺跺脚回去了。
萧遥等人走远了,这才拉着香草出来,沿着路回去。
回到院子,萧遥都快冻僵了,不过心情挺好。
她觉得,自己够心意了,不成功,原主也不能怪她办事不力——而且她尽心了,却不成功,对她来说,还是一件令人愉快的好事,因为她并不想和韩半阙在一起。
若成功了,她才要烦恼呢!
香草摸摸萧遥冻得跟冰似的手,不住地帮她搓着,嘴上怒气冲冲地道:“大爷也太过分了!这么大冷的天,姑娘亲手熬住了那么久,熬得那么香,我闻着都流口水,他居然倒掉!”
萧遥自觉完成任务,因此心中并不在意,说道:“随他去吧。”
第二日,韩半阙还是没有出现。
萧遥想着很快和离,自己赶紧趁着有限的时间尽人事,于是又去厨房熬汤给韩半阙亲自送去,熬汤和去书房的路上,她不住在心里祈祷,希望韩半阙心志坚定,千万不要被她这汤给感动了。
即使在书房门口被拦下,她也将食盒交给小厮,这才回去。
香草悄悄去打探,回来之后,脸上怒气冲冲的,萧遥便知道,韩半阙没有喝那汤,多半是倒掉的。
萧遥悄悄地笑了,心道,倒得好,请一定要坚持住!
又过一日,是二少奶奶回门的日子。
也是这身体命悬一线的日子。
萧遥高度戒备,不打算去熬汤表达心意了,打算保住小命要紧。
因此这一日,她没有出门,一直窝在屋里。
到了晌午时分,秀儿有事忙去了,屋里只剩下萧遥与香草。
这时忽然有面生的丫头来屋里传讯,说韩半阙约萧遥去湖边赏景说话。
萧遥马上扶着脑袋:“我头疼,怕是去了不了了,晚上,我再与大爷赔罪。”
那丫头忙道:“大爷说,有要紧的事。说若大少奶奶不去,他便会生气。”
萧遥差点被这借口给气笑了,她是在乎韩半阙会不会生气的人么?
——好吧,居于原主的愿望,她不得不在乎,可是她本人,那是一丝一毫都不在乎的。
再者,若去了,小命不保,就没有以后了,所以,还是小命要紧。
当下坚决表示不去,见那丫头还要催,直接喘不过气,翻着白眼一下子晕了过去。
那面生的丫头只得离开。
等人一走,萧遥马上睁开双眼,低声命令差点吓坏了的香草:“你赶紧悄悄跟上去,看看她和谁接触。看到了赶紧回来,绝不能跟远了。”
那人还没成事,不会对香草下手的,所以她才敢让香草跟去。
香草马上出去了。
萧遥自己在屋子里。
坐了不知多久,一个丫头惨白着脸冲了进来:“大少奶奶,不好了,香草姑娘出事了。”
萧遥听了这话,脑袋嗡的一声,一颗心直往下沉,马上扶着床架子站了起来,踉跄着走了出去,焦急地问:“怎么回事?香草如今在何处?”
快走到门口时她才想起,这有可能是敌人的计策。
可是,若这不是敌人的计策呢?
香草当真出了事,她能不去么?
不能!
香草如今不在她身边,不管如何,她都要亲自走一趟,确定香草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不得不说,这算计的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那丫鬟喘着气道:“就在湖边,听说掉湖里了,人救上来时已经没气了。”
萧遥听了这话,俏脸沉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马上跟着那丫头去了湖边。
她刚到湖边,便见远处躺着一个湿漉漉的丫鬟,看衣衫颜色,还真是香草的。
见状,萧遥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走得略近了些,她看到那丫鬟的确穿着香草那一身衣裳,趴在了地上,不知生死。
萧遥马上凝神戒备起来。
这丫头的衣衫颜色虽然与香草的相似,可却不是香草那一身。
再者,若香草是被人捞上来的,旁边肯定有其他人,此刻却没有,分明就是为了算计她的。
真是执着啊,似乎铁了心要让她在今日去世!
萧遥眸色发冷,假装脚下一崴,撞在领自己前来的丫头身上,让那丫头崴了脚。
她急匆匆地扔下一句“对不住”便扔下那丫头,继续踉跄着向前走去,嘴里还在更咽着叫:“香草——香草,你怎么了?你回答我啊……”
她既然来了,便要看一看,到底是谁要将原主置于死地的!
走近那趴在地上的人时,萧遥的精神高度戒备起来。
地上的人在发抖,而且看身形,是尚书府表姑娘杜姑娘的丫头飞雪!
为了取信于她,这飞雪居然在大冬天弄湿了一身趴在湖边假装香草,也真够拼的!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推力。
萧遥早有准备,马上反手扭住人,直接一个过肩摔,将人扔进了湖里!
扑通——
人落水的声音响了起来。
“啊……”女子尖利的叫声跟着响起,旋即便是恐惧地喊“救命”的声音。
萧遥站在岸上,冷眼看着在水里浮沉的人。
尚书府的表姑娘,杜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