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目睹自己喜欢的东西,瞳孔会放大百分之四十左右,相反,看见不喜欢的东西,瞳孔就会缩小。
而看见一个东西瞳孔没有任何改变,只有两个原因,一是这个人是个盲人,二是这人心境古井无波,对眼前的东西没有任何情绪。
林阳的心又咯噔了一下。
他不知道妇人是因为本就心境强大以致古井无波,还是因为心死如灰所以视万物如空。
谢宏不再如在办公室时一般脸色威严,此时他的脸上带着满是关爱的和蔼笑容。
“夏万军的家属是吗?你不用哭,交给我们,夏万军会没事的。”谢宏和声细气地说道。
“谢谢你们,谢谢。”夏母依旧在淌着泪水,边落泪边与众人说道。
谢宏又道:“我们来和你交代一些事情,你的管床医生是这位医生,让他和你说。”
面对夏母还带着笑容的谢宏一转身就变得面无表情,宛如川剧变脸,他眼神犀利地剐了林阳一眼。
林阳见状忙不迭就往前面站,完全不敢问为什么他忽然就变成了管床医生。
“阿姨你好,我叫林阳,是……是你的管床医生。”
不料林阳话刚出口,夏母的神色就变了。
原来的泪水是不时滴落的雨滴,现在则如断了线的珠子。
林阳心中大呼糟糕,当下赶紧继续道:“您是知道夏雪晴与我的事情吗?”
夏母没说话,只是已经控制不住的泪水暴露了真相,她已经开始抽泣。
她似乎强忍着没有爆发,所以除了泪水,便只有喉间不时发出的抽噎声响。
“是我给夏雪晴的建议,让你们来我们这治疗后续的问题,希望能给你们分担一下经济压力……”
“噗通。”
灰发妇人一下扑在了地上。
早已算得上眼快手疾的林阳都扶不及,只看见夏母的双膝重重落地。
竟是突然跪在了地上。
“您,您别这样,有什么问题您说。”
林阳手足无措,试图拉起妇人,妇人却浑身瘫软在地上。
旁边的众医生见状急忙挤上来一起扶人,不料还未上前,夏母就开口嚎哭道:“让我跪着吧,让我跪着……让我跪着吧!呜呜呜……”
这下众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伸手不是,不伸手又不是。
“让她跪着吧,她肯定有话说,让她平静一下。”谢宏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道。
头羊一发令,羊群们便知该如何是好,于是众人又各回各位。
林阳也轻轻松开了手,然后慢慢蹲下来,递过床头的抽纸,然后拍着夏母的肩膀以作安慰。
夏母瘫跪在地,抽噎半晌终于缓缓开口道:“让我跪着吧,让我为我的女儿赎罪。”
“晴晴今早在我的包里……包里放了遗书,说…说对不起我们……傻姑娘,我们从来都没怪她,从来都没怪她……”
“呜呜……现在她先一步去了,也是好事……不用…不用再受这些苦……”
“我们一辈子都活得堂堂正正,不曾想临了临了却为了钱卖了良心……”
“林医生对不起,晴晴说了,你是个好人……晴晴的死和你没关系,我们不怪你,不怪你……”
“呜呜呜……”
夏母说到这里眼泪和鼻涕已经如决堤的洪水,哗啦啦地流着。
“您节哀,您节哀。”林阳心中一时被什么堵住了,忽然也想如眼前的夏母一般大哭一场。
但医生的素养告诉他,他不能哭,他还要安慰眼前的妇人。
“我看过了夏雪晴的遗书,她说她相信我,我希望您也能相信我,我会让您的丈夫好起来的,你们的生活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夏雪晴会陪伴着我们的,会看着我们的。”
林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忽然失去女儿的老人,他只能凭着感觉不断地说着。
夏母嚎哭了一会儿后终于渐渐平息了,她擤干了鼻涕,擦干了眼泪,睁着她血红的双眼轻声问道:“晴晴已经去了吗?我……我想接她回家。”
想必夏母已经从遗书中知道了夏雪晴会自杀的消息,不然不会有此问。
“麻烦你们帮忙火化,钱我会给你们的……我不忍心看,不忍心看……”
原本平息的情绪又一下爆发,眼泪和鼻涕又开始流淌。
“我会和医大附一那边打招呼,到时候把她的骨灰和遗物送过来。”饶是早已见惯生死的谢宏也不由叹气,轻声说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转身走了。
陈建国也表情复杂,跟着谢宏一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