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卞沉吟再三,道:“关于车盖亭诗案,还是要慎重。太皇太后即便撤帘,那也是太皇太后。”
章惇目中冷色一闪,道:“你盯着朝局,其他事情我来做。那个马严要请求外调,准了吧。”
蔡卞现在领了御史台,马严这个御史中丞就显得异常尴尬,本身立场又不在赵煦这边,朝野明摆着党争再起,是个大漩涡,求去很是正常。
蔡卞看着章惇,道:“你想要推举什么人?”
章惇看着写好的奏本,合起来,转身递给蔡卞,道:“你拿去给陛下,顺便说一说借钱的事。”
内库原则上是皇家私库,从里面拿钱,朝廷向来是‘借’,要还的。
蔡卞接过来看了眼,见到了‘黄履’的名字,眉头一皱,又见章惇站起来,问道:“你去做什么?”
章惇神色平淡,道:“雨季就快到了,我出城去看看。”
蔡卞这才安心,拿起奏本,道:“我这就去见官家。”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向南,一个向北。
向北的蔡卞走向不远处的垂拱殿。
赵煦正在批阅奏本,他越来越进入状态,也感觉到了这些奏本的繁琐复杂。通常文采斐然,长篇大论,其实就是两三句话的事,还有些奇奇怪怪的‘问候’,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参见官家。”蔡卞进了垂拱殿,行礼道。
赵煦放下笔,笑着道:“蔡卿家来了,来人,给蔡卿家搬个椅子。”
蔡卞已经有些了解赵煦,谢了之后谨慎坐下,神色沉吟着,道:“官家,臣来是有几件事汇禀。”
赵煦接过陈皮的茶杯,看着蔡卞,道:“给蔡卿家也倒一杯,蔡卿家,继续说。”
蔡卞连忙躬身谢恩,而后慢慢的道:“第一个,是关于陛下的旨意,三省确实拖沓了,臣与章相公讨论过,三省应该裁减冗余,提升办事的速度。”
赵煦对三省早有想法,喝了口茶,道:“这个是必须的,等他们奏本上来,再详细讨论。”
蔡卞应着,低着头,没有看赵煦,语气看似平静实则谨慎,道:“第二,就是刚才青瓦台的事,臣担心,要有些收不住了。”
赵煦哦了一声,神色玩味,笑着道:“怎么,章相公终于忍不住了?”
蔡卞三角胡动了下,这才有所醒悟——官家似乎一直在等章惇出手。
蔡卞面上微肃,屁股动了动,越发躬身,道:“官家,党争于国于民无益,这样斗下去,没完没了,迟早会出大事,臣请官家制止双方,朝廷当以和气为贵。”
赵煦双眼微微眯起,看着蔡卞的表情,再次端起茶杯,好整以暇的笑着道:“章相公想要怎么做?”
蔡卞没有隐瞒,将他的猜测说了出来,道:“章相公,想为‘车盖亭诗案’翻案。”
“车盖亭诗案?”
赵煦一怔,他最近看了很多资料,隐约有些印象,站起来,从书橱里翻翻找找,抽出一大叠资料,头也不抬的走回来,道:“继续说。”
蔡卞双脚有些不安的动了下,道:“车盖亭诗案牵扯太多人,除了熙宁变法之臣,还有三贤,司马光、范纯仁和韩维,外加众多当朝权贵,涉及数百人……”
章惇要为‘车盖亭诗案’翻案,可不止是为了洗刷他身上的‘三奸’恶名,最为很直接的目的,还是清洗‘旧党’!
赵煦听着,也在翻着资料,看着看着,他就拧起眉头。
‘车盖亭诗案’说起来很复杂,其本质还是‘党争’,除了牵扯司马光,吕公著等‘贤相’,最重要的人物是高太后!
赵煦慢慢审视,神色渐渐沉凝不语。
章惇要做的,着实惊人!
真按照他的想法来,不止是要否定高太后,司马光等人,还会将朝堂内外掀个天翻地覆!
现在的大宋,四面漏风,八方来雨,不说经不起折腾,更会打乱赵煦的既有的计划!
赵煦快速看完‘车盖亭诗案’,慢慢合上,思索片刻,看向蔡卞,道:“蔡卿家,第三个是什么事情?”
蔡卞见赵煦不提章惇这茬,眉头皱起又松开,顿了顿,道:“回官家,是关于今年洪汛的事。历年这个时候都有泛滥,百姓流离失所,朝廷也要花大力气赈灾。章相公与臣等想着,着手治理一番,等缓过今年,再着力整顿,力争解决洪涝。章相公已经出城,去检查各处了。”
赵煦微微点头,抬头看了眼外面,道:“雨季确实快到了,朕之前已经命工部在做。治河这件事,由政事堂牵头,蔡卿家执行,工部主理,沿河各路,府州县协理,御史台负责监察。但凡发现有人扯后腿,克扣治河钱款等事,从严从重从快处置!”
蔡卞躬身,道:“臣遵旨。另外,国库因为三司衙门等弊案,外加环庆路军饷,朝廷已没有钱粮,臣请官家开内库,待夏税上来,归还国库。”
赵煦神色不动的看着蔡卞,又看了眼手下的‘车盖亭诗案’资料,手掌轻轻拍了拍,忽然转向左手侧的陈皮,道:“内库里还有多少?”
陈皮一怔,这个官家不是应该很清楚吗?昨夜还在书房看内库的审计。
看着赵煦的表情,陈皮猛的会意,不动声色的道:“回官家,原本有两百多万贯,给了户部一百万贯充作环庆路军饷。向太后治丧以及宫里的用度,所剩不多了。”
稍微等了等,陈皮又道:“吕大防一案还没有了结,抄没所得还都在清算,并未入内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