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严肃的脸上变得冷漠,慢慢转回头,看着这两道公文。
他没有看完就知道这是什么,因为这不是什么秘密,众所周知,只不过很多人暂时没有反应过来。
章惇双眼闪烁厉芒,神色愤恨,怒声道“该杀”
蔡卞知道章惇愤怒,沉吟着,道“今天一早我见过苏相公了,他应该已经猜到。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态度,任由这样下去,你我怕是得自请流放。我将黄履放出来,你让他们收手。再与苏相公谈一谈,将一些人送出京,淡化这件事。”
章惇神情严厉,转瞬压下了愤怒,冷静的思索一番,道“没那么容易了。”
章惇话语刚落,苏颂就走了进来。
苏颂看着两人,从两人表情上也知道他们在聊什么,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还想继续争下去吗”
章惇面上难看,冷哼一声,道“你们干的龌龊事,现在提都不能提了”
苏颂嘴角动了下,这件事着实没办法去分辨,涉及当初的那些人差不多都已作古了,他沉着脸,道“我要知道你们想怎么做”
蔡卞默然思忖,目光看着章惇。
章惇如果不肯罢休,那他们也没辙,真的要闹将起来,结局将十分的难料。
章惇满脸厉容,心里将司马光等人恨死,咬着牙,脸角铁青,好一阵子,他忽然变得平静,盯着苏颂,冷声道“苏相公,这件事难堪的不是我,是陛下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陛下解释吧。陛下要是震怒,你不见得还能站着”
苏颂见章惇不给实话,暗吸一口气,压住烦闷,拄着拐杖,转身前往福宁殿。
章惇说的没错,这件事的焦点已经不在这个案子上,而是在官家
蔡卞看着苏颂走了,双眼有些凝重,道“你说,官家会怎么做”
章惇心里怒恨不已,恨不得现在就将司马光的坟给扒了
他脸角抽了抽,双眼圆睁,寒声道“如果陛下震怒,我就担下一切恶名,拉着司马光的徒子徒孙一起遗臭万年”
蔡卞身体陡然发冷,他知道,章惇真干的出来
而这时,福宁殿的书房。
赵煦正在看着登州阿云案的卷宗,陈皮不是从政事堂调的,而是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等。
当初这个案子闹的太大了,经历那么长时间,三法司的卷宗远比政事堂的充分,详实。
赵煦看着这个案子的反反复复,争来斗去,心里是暗自摇头。
一个普通的案子,将神宗熙宁初所有大佬拉进去不算,持续了两年,神宗皇帝下诏后的十多年,司马光又将这个案子给推翻,将那个阿云给抓回来,判了绞刑。
说是刑律上的争端,本质却逃不过党争。也就是这个阿云案后,新党遭遇了清算,当初不少支持王安石的人遭到了贬谪,退出了朝堂。
陈皮站在边上,不时的说着宫里宫外的一些事情。
赵煦偶尔点个头,嗯一声,目光都在这些案卷上。
这个案子并不复杂,也没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但里面涉及的一个个人名,着实是有意思,全部都是大人物,哪怕后世也多有传记。
赵煦慢慢看着,看到最后,他忽然一愣,表情有些僵硬。
最后是一道谕旨,有一条特别扎眼强盗按问欲举自首者,不用减等。
就是说,那阿云不管自首不自首,都是死罪,不能减免。
这就推翻了神宗朝的判决,司马光等人扒开了十多年前的棺材,用这句话盖棺定论
赵煦之所以发愣是因为最后这是一道诏书,那句话来自这道诏书,这道诏书,是他的
诏书上面有着老旧却又鲜红夺目的大印,只有他这一个
赵煦看着这道诏书,神情发愣,继而面无表情,最终阴沉着脸,胸腔涌起愤怒
这是司马光假借他的手,推翻神宗皇帝的判决,改判了登州阿云案。
在礼法森严的这种时候,以子逆父,这是大逆不道
他终于明白蔡卞为什么敢软禁黄履,还不来找他解释了
蔡卞根本没办法解释,更没办法说出口
这道诏书要是摊开来讲,必然是轩然大波
事过多年,哪怕赵煦推给司马光等人也难以服众这道诏书,登州阿云案会成为赵煦,大宋朝廷头上的魔咒,一触就疼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无声无息了结这个案子,日后谁都不再提起。
陈皮在一旁看着赵煦不断变幻的表情,心里万分不安。每次赵煦这个表情,后面都会有大事情发生
许久之后,赵煦深深吸了口气,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压着愤怒,淡淡道“青瓦房那边怎么说”
陈皮还不知道里面的事情,想了想,躬身道“苏相公,章相公都回来了。青瓦房,好像有些争执,苏相公应该快来了。”
赵煦听着,目光继续看着这份案卷。
其实,以他来说,对子逆父言这些儒教礼法定下的大帽子并不感冒,也不在意。他愤怒在于,司马光在他年幼未亲政之时,假借他的名义来推翻神宗时判决,还只留他一个印玺
可以说,以子逆父,完全是司马光一手操弄出来,并且还是故意只留他一个人的印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