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奏本,按例准备备案,然后呈送政事堂。
但他只是匆匆扫了眼,就脸色立变。
这道‘上皇帝陛下书’,看似是谏言,有理有据的分析,实则内容充斥着‘反对’二字。
这可是,当今官家亲政以来,尤其是改制朝廷后,第一个六部尚书,朝廷大员,公然尚书反对新法!
沈琦神色慢慢恢复,拿着奏本,看着苏轼道:“苏尚书,我与令弟有旧,你现在收回去,我就当没看到过。”
第一个六部尚书公然反对新法,可以清晰的预见,苏轼即将面临着什么。
在神宗朝,你或许可以全身而退,但在当今,吃够苦头,压抑了无尽愤怒的‘新党’,会将冒头的苏轼给撕碎!
苏轼淡淡道:“我不会收回。”
说完,苏轼就面无表情的走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可能会遭到的报复。
章惇,蔡卞等人的品性没有什么问题,但即便没有私人恩怨,不涉及权力争斗,在朝廷大政的方向上,他们会将所有阻碍,毫不犹豫的踩在脚底!
坐在马车里,苏轼心头感慨无数,忽然又洒脱起来,笑着自语道:“我这辈子,潇洒不得,如意不行,逆水行舟,终究是行人。也罢!也罢!”
驾车的马夫无所觉,驾着马车,稳稳当当的返回工部。
沈琦见苏轼固执,没有办法,亲自将这道奏本送到青瓦房,不敢多待,快速离开。
青瓦房内。
章惇看着苏轼这道奏本,剑眉隐约抽搐了一下,递给了不远处的蔡卞。
蔡卞起先还好奇,待看过之后,久久不言。
两人都沉默。
苏轼,不论现今的工部尚书高位,还是在士林间的文坛领袖地位,一举一动都影响太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蔡卞瞥了眼章惇,道:“官家想要弥合两派,尽力的撮合朝野和气,现在看来,只怕事与愿违了。”
章惇面容严厉,道:“不能相容,那就不容,送去垂拱殿吧。”、
蔡卞忽然神色微紧,道:“你可要想清楚,苏轼这一上,不论我们怎么处置,朝野必然风起云涌,而今马上就要过年,改元,大事在即!”
章惇眉头又抽了一下,目中有怒芒跳动。
蔡卞接着说道:“刚才你也听到了,苏轼之前还去见了文相公。这件事不管是否有串连,实质已经是串连好的,我们动了苏轼,他们就有借口发难。文彦博与王存要是借此拖延,我们明年的计划都不能如愿。”
“没人能阻止!”
章惇身体板直,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沉声道:“其他事,我都可忍,这件事,他们要是敢坏我的事,吕大防就是前车之鉴!”
吕大防,第一个死在狱中的大相公。
震惊朝野,大宋立国之未有!
杀一个,还能有当时‘帝后’争权等明暗不可言的理由,朝野纵然难以接受,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但要是再来一个,对朝野的心理冲击,只怕十年八年是恢复不了了。
蔡卞道:“我想说的是,这道奏本,目前只有沈琦知道,你晚上找苏轼谈谈,他们要是撤回去,我们就当做不知道。”
章惇冷哼一声,已经拿起了笔,道:“‘新法’,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