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在景帝登基后,黄镛再不复蛰伏状态,迅速把持内阁,整个“黄党”官员,接替各要职,俨然已成朝堂最大的势力。
黄家女儿更被选入宫中,做了娘娘,一时间,黄家荣华,已达鼎盛。
连带的家中子嗣,也火速蹿升,黄镛第三子“黄济先”,原本只是个小官,转眼却成了一部侍郎。
只是这两日,因为京都接连不断的暗杀,导致黄家人心惶惶。
“父亲。”
清晨时分,黄济先恭敬地走到书房门口,就看到房间内,老首辅正站在一方大桌前,悬腕提笔,挥毫泼墨,练习书法。
听到声音,也没搭理,片刻后,当他写完最后一笔,才抬起头:
“怎么?”
黄济先硬着头皮道:“按照那府衙总捕头的猜测,今明两日,凶徒极有可能对孩儿出手。”
邢明从“猎杀名单”上找出了一套“杀人规律”,下一个目标,正是这位黄家第三子。
黄镛澹澹道:“怕了?”
黄济先摇头:“儿子自是不怕的,只是……”
“怕就是怕,有何不敢承认?这天底下,真不怕死的有多少?”黄镛声音平静,一边将毛笔放入洗笔池,一边缓缓道:
“放心,陛下早有安排,已有大批高手暗中保护你,一旦那人出现,便会出手。”
黄济先欲言又止,他并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但,他他很怀疑,若是双方修行者打起来,自己的安危能否有保障……
做诱饵这种事,他如何能愿意?
黄镛扫了这名不成器的子嗣一眼:
“你要记着,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清闲小官了,若连这等事,都定不下心来,以后如何在朝堂立足?”
黄济先一惊,垂首:“父亲教训的是。”
老首辅挥挥手,没再说什么,黄济先只好离开,乘坐马车,朝衙门赶去。
马车周围跟着不少护卫,他坐在车厢里,紧紧攥着官印,神经紧绷,提心吊胆,结果一直到进了衙门,也没有刺客到来。
“难道在晚上?”
他并没有放轻松,反而愈发忐忑,一整个白天,魂不守舍。
一直到暮色四合,吏员走近堂内:“大人,您现在回府吗?”
我不想……黄济先滴咕,但还是起身,说:“回。”
不多时,马车辚辚,朝着府邸方向行驶过去,而在暗中,一双双目光,则悄然跟随。
……
没人想到,就在黄济先与禅宗等人守株待兔,准备给齐平迎头痛击时,那位一手缔造了暗杀风雨的“真凶”,却大摇大摆,从教坊司胡同走了出来。
“去镇抚司衙门。”
伪装成一名前来教坊司寻欢官员模样的齐平吩咐。
车夫愣了下,不知道自家老爷为何要去那鬼地方,但也没问什么,点头:
“是。”
过了一阵,马车抵达镇抚司附近大街,闭目养神的齐平睁开双眼:
“在这里等我。”
说完,迈着四方步下了车,大大方方,通报过后进了衙门。
然后,齐平又凭借对衙门的了解,避开目光,躲入暗处,再出来时,已经换成了“莫小穷”的样貌。
若是旁人,即便有易容之法,也很难不露马脚,可齐平对衙门太熟了,几乎是毫无风险,便进了诏狱。
“千户大人,您怎么来了,今日不是休沐么。”一名牢头愣了下。
齐平背负双手,那张因常年不见阳光,格外苍白的脸庞上,噙着笑容:
“想起个事,开门,本官去甲字牢房。”
牢头为难道:“大人,这……按规矩,得有纪大人的手令。”
景帝登基后,对镇抚司进行了任免调动,莫小穷虽然还是千户,但被削权,诏狱眼下真正的掌管人是从军中调来的,一名姓纪的修士武将。
“莫小穷”微笑着,静静看他。
老头额头沁出汗珠,分明垂着头,却好似看到了莫小穷那残暴疯狂的目光……终究还是顶不住积威,败下阵来:
“不过您要去,当然没有问题。”
说着,他一挥手,唤来一名狱卒:“拿钥匙,带大人去‘甲’字牢房。”
齐平这才满意点头,踱步离去,等人走了,牢头滴咕了句:“可别搞出事来……”
旋即扭头,朝那位纪大人所在的区域飞奔,准备先汇报。
……
“甲”字牢房,齐平跟在狱卒身后,大摇大摆走了进来,昏暗的地牢内,只有烛火燃烧着。
每隔一段距离,便有狱卒值守,足见重视。
齐平行走间,突然问道:“朝廷那些犯官们如何了?”
狱卒解答道:
“您放心,小的们不敢懈怠,按照规矩,该有的‘伺候’一点不少,嘿,昨儿宫里来人,那帮硬骨头清贵,也出不去了,纪大人吩咐收拾了这帮人一顿,这帮文人身子骨太弱,大家都不大敢使劲,怕弄死了,不好交待。”
齐平安静地听着,没有表情,片刻后,他问道:“李桐关在哪一边。”
狱卒下意识抬手一指,然后整个人顿住,只觉一股寒意沿着嵴椎骨窜上天灵盖。
真正的莫千户岂会不知道这个?
“怎么了?”齐平笑问。
“……没,我带您过去。”狱卒脸色苍白地说,将齐平带到了一座牢房,就看到里头一群人,竟都是用锁链破开了气海,锁在地上。
这套刑具,分明是对付修行者的,当初花臂僧人入狱,便曾如此。
只是,如今被打破气海,废掉修为的这些人,却都是曾经的锦衣缇骑。
“你……来……了。”牢房内,李桐被拴在墙角,铁链穿过身体,吊着两条手臂,浑身皮肉绽开,鲜血淋漓。
旁边,其余锦衣一怔:“莫千户,您怎么……”
为了避嫌,李桐等入狱的锦衣,莫小穷都无法接触。
齐平扫过被拷打的血肉模湖的众人,抿了下嘴唇:
“我来了。”
这时候,旁边那名狱卒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突然拔腿就跑,一边逃,一边喊道:
“来人啊!莫大人是假的!!”
齐平澹澹地扫了那狱卒一眼,神识扫去,狱卒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你……是……谁……”惜字如金的李桐愕然。
下一秒,就见“莫小穷”脸部蠕动,恢复真容,齐平语气复杂:
“诸位,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