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抚司。
李昂表面风平浪静,脑海中心思急转。
他早就预想过会有这一幕出现,
之前他跟着焦成等人离开长安城、前往鬼市附近的地下地宫时,
被画舫上的几位平康坊女子看到过长相。
此外,地宫中的焦成等人尸首上,也残留着缝合伤口用的银丝。
焦成死后,平康坊换了新的管事,大理寺、万年县等处默契地没有再深入调查。
但想要调查,迟早能将线索追溯到李昂身上。
唯一的问题在于...为什么是镇抚司,又为什么是现在。
李昂顿了顿下巴,一边对两名镇抚司判官说着“有空”,一边疯狂思索。
他现在的身份是学宫弟子兼开国县伯,有爵位在身,已然跻身至特权阶级。就算见到朝堂官员乃至皇室,也不需要行大礼。
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谁敢怀疑他,调查他。
两个镇抚司判官远远不够资格,起码得是支使一级的人物才行。
何况,就算镇抚司手头有证据,
确认自己严重涉入焦成死亡的案件,私藏了剑仙衣冠冢中的异化物,
也应该是由镇抚司,加上学宫,一同登门——镇抚司与学宫没有直接矛盾,遇到事情往往协同处理。
难道,是有更深层次的隐情?
比如某人,或者某些人,怀疑自己私藏了焦成留下的、记载了大量权贵黑料的档案,所以才冒着忌讳,登门敲打暗示?
还是说剑仙遗冢中的墨丝,重要程度远超自己想象。焦成的幕后黑手想要铤而走险?
“我想这应该是一场误会。我可以去镇抚司,不过需要找学宫的博士陪同,这样可以么?”
李昂问道:“这个请求应该在镇抚司许可范围内吧?”
“这...”
两名判官眉头微皱,对视一眼。
李昂心底模拟着对面二人的想法,
镇抚司办案霸道专横,对于槐睿那种从五品上的金部郎中,确定罪责之后也是直接关进大牢,刑讯拷问。
一般罪犯,听闻要去镇抚司,都要被吓个半死,直接畏罪自杀的也不是没有。
他们这么客气,完全是因为李昂的学宫弟子兼开国县伯身份。
否则就不是请求协助调查,而是直接大队人马驶进金城坊,把李昂拷走了。
“可以是可以,”
一位中年判官稍微拉长了声音,“不过李小郎君,你确定要这么做么?”
“嗯?”
李昂顿了一下,什么意思?学宫弟子遇到事情求助学宫,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难道对面是在秘密调查?
“我不懂二位在说什么。”
李昂微眯起双眼,默默唤醒墨丝,启动了墨丝之前吞噬青黑石像得到的新功能——情绪感知。
伴随着意念涌动、墨丝唤醒,
繁杂而密集的信息碎片涌入李昂大脑。
街坊邻里的怨念、争吵、怒气,所有负面情绪都朝李昂涌来,令他凭空生出一股烦躁心绪,想要外放墨丝,点燃业火。
李昂压下心头烦躁,看向站在门口处的两名镇抚司判官,眼神骤然一顿。
对方身上,没有任何情绪,毫无情感波动,简直就像...
两具行尸。
两名判官微微一笑,“怀德坊三街第十五家。
洢州洢水桥头西岸第七家。
李小郎君,还有印象吗?”
“...”
李昂目光蓦然凝滞,一股杀意自内心深处升腾而起。
“你们不是镇抚司的人。”
李昂冷漠说道,语气中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对方报的这两个地址,分别是宋绍元、尤都知的宅邸,以及洢州城宋姨的兰生楼的位置。
镇抚司的中层军官再怎么骄横肆意,焦成幕后黑手再怎么想要弄到所谓的资料,
也绝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以学宫弟子的亲人为要挟。
这是触碰学宫底线的事情,就算是皇亲国戚、当朝宰相,被曝光出来也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是,也不是。”
两名“判官”相视一笑,齐齐抬起手来,伸到太阳穴位置,用指尖掐住了什么东西。
吱——
伴随着轻微声响,两名“判官”从自己的太阳穴位置,抽出了一根狭长的、银白色的细针。
由于细针斜斜摆放,其长度和位置正好刺入左右大脑,
其表面还残留着血珠与滑腻腻的红白之物。
“还有这里,这里,这里。”
两名镇抚司判官,将一根又一根的针头,从脑袋和身上微微拔出一段距离,脸上始终保持着诡异的微笑。
“你到底是谁。”
李昂平静问道。
正常人被扎成满是鱼刺的鱼肉,早就痛不欲生,无法行动了。
眼前的两名判官,明显是被某人或者某些人操控着,来到自己家门口,以宋绍元和宋姨等人的性命威胁自己。
“某种程度上,你应该算是我的师弟。”
两名判官将脸上、身上的细针,重新按回皮肤下方,
声音整齐一致,甚至连嘴角上扬的微笑角度都一模一样,“善意地提醒一下,我知道你身上佩戴着那块由连玄霄所写的防护符箓,只要检测到灵气波动就会自主开启,屏蔽掉玄霄境以下的任何攻击。
只需要开启符箓,就能引来长安城里的镇抚司或者学宫博士什么的。
但站在这里的只是我的两具分身,
等他们想办法斩断我与分身联系,或者找到我的本体,把我消灭的这点时间,已经足够我将你的亲朋杀很多遍了哦。
为了验证我话语的真实性,那位宋大郎家的墙角水缸里栽着荷花,家里用的陶瓷器皿是越窑青瓷,碗碟则是邢窑白瓷。
而那位兰生楼的掌柜么,最近已经寄出了第三封信,信里装着寄给你的一千五百贯。
我说的对么。
如果这还不能说动你...那我就只好修书一封,告诉学宫,你私藏了剑仙遗冢里得来的异化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