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秋风吹过,天灯忽然熄灭,只剩下半轮冷月高悬。
诸葛未明仰首而望,目光充满了忧郁和恐惧。
万春堂岂非也如这天灯一样,虽然挂得很高,照得很远,但又有谁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熄灭?
夜更深,月色膝陇,万籁无声。
在这宽广辽阔的万春堂,凄凉的月夜里,又有几人能入睡?
今天晚上的会议没什么进展,各门各派都心怀鬼胎,唯有三天内统一人手再过三天就要到敦煌集合。
唯有那时才能救万春堂,救这个风雨飘零的江湖。
一点红睁大了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
他没有笑。
他那永远眨着细长眼睛的笑容,只要在无人时,就会消失不见。
他也没有睡。
万春堂虽无声,但他的思潮,却似千军万马般奔腾起伏,只可惜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他轻抚着自己的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间,就像是沙石般粗糙坚硬,掌心也已磨出了硬块。
那是多年握刀留下的痕迹。
但他的刀呢?
他的刀随处可见,有厨房的地方就有刀,不管是杀狗的、杀羊的、杀鱼的、剁菜的,都可以。
其实比起刀更加可怕的是心里的刀。
独孤天下手里还是紧紧握着他的剑。
他也没有睡。
甚至连靴子都没有脱下来。
凄凉的月色,罩着他苍白英俊的脸,照着他剑穗上的夜明珠。
他脸上没有了晚上时的冷漠高傲,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窗外的明月。
二更,三更…
突然间,静夜中传出一阵急遽的鸣锣声。
万春堂后,立刻箭一般窜出三条人影,掠向西边的马场。
风中仿佛带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一点红屋子里的灯首先亮了起来,又过了半晌,他才大步奔出。
公孙菩提和独孤天下也同时推开了门。
梨道人的门还是关着的,门里不时有他的鼾声传出,他今晚上与佳人有约肯定一醉方休。
马绒的门却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公孙菩提道:“刚才是不是有人在鸣锣示警?”
一点红点点头。
一点红道:“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事?”
公孙菩提摇摇头。
就在这时,两条人影箭一般窜过来,一个人手里剑光如飞花,另一人的身形轻灵如飞鹤。
慕容威猛目光掠过门外站着的三个人,身形不停,扑向梨道人门外,顿住。他也已听到门里的鼾声。
司徒万疆身形凌空一翻,落在马绒门外,伸手一推,门竟开了。
马绒赫然就站在门口,手里紧握着一把判官笔,一双眼睛亮得怕人。
司徒万疆竟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铁青着脸道:“各位刚才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没有人回答。这问题根本就不必提出来问。
司徒万疆沉声道:“有谁听见了什么动静?”
也没有。
独孤天下皱了皱眉,像是想说什么,还未说出口,就已弯下腰呕吐起来。
风中的血腥气已传到这里。
司徒万疆脸色又已变了,忽然振臂而起,大喝道:“追!”
他身形一掠,黑暗中已有数十根火把长龙般燃起,人如轻烟,三五个起落,已远在二十丈外。
一点红叹了口气,喃喃道:“果然不愧是司徒万疆,果然是好轻功。”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慕容威猛说话,但等他转过头来时,一直站在那边的慕容威猛,竟已赫然不见了
血泊已渐渐凝结,不再流动。
火光也渐渐去远了。
一点红一个人站在客房门前,天地间就似只剩下他一个人。
马绒、公孙菩提、梨道人、独孤天下……这些人好像忽然间就已消失在黑暗里。
草原上火把闪动,天上的星却已疏落。
天灯又已亮起。
他背负起双手,往天灯下慢慢地逛过去。
突然间,马蹄急响,辔铃轻振,一匹马飞云般自黑暗中冲出来。马上人明眸如秋水,瞟了他一眼,突然一声轻喝,怒马已人立而起,硬生生停在他身旁。好俊的马,好俊的骑术。
一点红微笑着,道:“女王大晚上居然还没有睡觉,难得难得。”
主父女王眼睛铜铃般瞪着他,冷笑道:“你这反复小人,怎么还没死?”
一点红笑道:“女王不死,我等贱民如何能死。”
主父女王怒叱道:“好个油嘴滑舌的下流胚,看我打不死你。”
她软剑挥起,灵蛇般向一点红抽了过来。
一点红笑道:“下流胚都打不死的。”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的人忽然已上了马背,紧贴在主父女王身后。
主父女王一个时拳向后击出,怒道:“你想干什么?”
她时拳击出,手臂就已被捉住。
一点红轻轻道:“月黑风高,我已找不出回去的路,就烦女王载我一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