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他这般年纪,心态与年轻时有所不同,哪里愿意见到一位老朋友因为这个原因丢掉性命?偏偏田不易主意已定,曾叔常劝说无果,焦急之下蓦地见到沉默的萧逸才,心中一动。
“萧师侄!”曾叔常大步行去,“此事,你说应当如何定论?”
萧逸才惊讶道:“师叔,您是问我?”
曾叔常道:“当然是问你!”
萧逸才苦笑道:“如此大事,我如何做得了主?”他可不是看不清形势的愚钝之人,不说自己辈分低,单是此事的敏感程度也让他不能随意置喙。
曾叔常却不放过他,道:“道玄师兄身故,你便是下一任青云掌教!以掌教身份,如何做不得主?”曾叔常此言,立刻引来众人瞩目。
萧逸才被一众人注视着,顿感压力如山。可除此之外,他也隐隐有些惶恐和激动,因为从曾叔常表露的态度而言,他继任青云掌教的事情几乎已是定局!
可越是如此,他便越要谨慎,一旦处置不妥,得罪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故萧逸才避开众人目光,低头沉吟。
道玄真人于他亦师亦父,他的亡故,萧逸才自是悲戚神伤,甚至情绪波动下也有迁怒田不易的倾向。不过等他冷静地想一想,萧逸才便知晓此事并不能怪罪道田不易的身上。
不错,他的确犯了青云“同门相残”的律令,可那却是事出有因,甚至乃“大义之举”!萧逸才更是记得当日通天峰上,田不易不欲他掺和其中,本就有维护之意。
如果那天他也在场,其中艰难单只想一想,就让他一阵后怕!
道玄与田不易乃师兄弟,而道玄却是他的授业恩师!若让他置身当日场景,恐怕他也会面临万剑一曾经的处境。若为,实属“弑师”,乃悖逆之举;若不为,则失大义!
只要介入便是两难,不管为与不为,恐怕都会对其影响深远。
想到此处,萧逸才心绪平复,做出决断:“田师叔,诸位长辈,两位师弟——曾师叔既问,我亦不敢推脱。以我之见,田师叔之举虽悖逆门规,可事出有因,实乃危急之下所行大义之举!故,田师叔实不该以门规惩处,当属无罪!”
萧逸才明显感知到,当他说完这话之后,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自己也暗中心惊,差点惊出冷汗,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判断。
萧逸才其实心中清楚,若他当真想迁怒田不易,强自追究到底的话,以田不易之刚烈,恐怕会真个慨然赴死!那样一来,他恐怕要将在场所有人得罪到死了,别说他眼下没有继任掌教之位,即便成了青云掌教也后患无穷。
一如龙首峰那位“苍松”!
只是萧逸才之言,田不易却不甚满意。
以他的见识,自一眼看穿萧逸才心中顾虑,他方才所言乃发自肺腑,并非什么“以退为进”!万师兄当年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而自己做了同样的事情,就这般轻描淡写地放过?
田不易遂皱眉道:“萧师侄,你只需按门规处置便是,莫要心中有什么顾虑!须知身为青云掌教,一切当以——”
“哎,老田!”曾叔常听得心急,忙打断他的话,“萧师侄以代掌门的身份说出此言,莫非就做不得数?”
田不易不悦地道:“你不必说这些言语转圜,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不易!”
值此时候,苏茹再也坐不住,上前拉住他,不欲他在赘言。
水月亦从地上起身,面上寒霜较以往更甚,冷笑着道:“你田不易是敢作敢当的英雄,却不知又将我师妹置于何处?哼,你想死便死!可别想我师妹为你守寡,她还有数百年光阴,大不了重新物色一个道侣!”
此言一出,满场静寂。
苏茹惊得讷讷无言:“师姐,我你......”
田不易更是涨红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所幸萧逸才出言解围,再一次以严肃神情道:“田师叔,诸位长辈,你们若是认师侄这‘代掌门’的身份,那便遵从我的判决罢——田师叔乃是义举,不应以门规惩处!”
封亦见事情总算有了定局,也松了口气。
以如今青云门人才凋零现状,若再损失一个田不易那就太糟糕了,所幸一切并未朝着恶化局势发展。自己那位萧师兄,显然是个明白人。
到了这个时候,田不易终也放弃执拗,叹道:“萧师侄虽恕我罪过,可师兄毕竟身陨在我的剑下,我实无法释然。罢了——我会卸下大竹峰首座之位,此后自囚大竹峰便是!”